第7章：镜湖试炼
图书馆地下书库的突袭事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涟漪在知情者心中层层扩散。虽然成功击退了来犯之敌，保住了封印基点，但团队内部的气氛并未因此变得轻松，反而更加凝重。
林守墨的公寓内，草药的味道比往日更浓。他胸口的沉闷感尚未完全消除，与灰袍首领的搏命一击以及最后那道黑暗鬼爪的冲击，让他本就未痊愈的伤势雪上加霜。但他此刻关注的并非自身的痛楚，而是团队暴露出的致命短板。
陈昊、苏小婉、赵明宇三人坐在他对面，神情各异，却都带着挫败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陈昊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他恨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在关键时刻无法真正保护林守墨；苏小婉低着头，指尖绞在一起，书库内那些被强行唤醒的混乱意念和黑暗气息仍在她的灵觉中留下阴影；赵明宇则盯着自己那台刚刚修复、却又在昨晚战斗中沾染了邪气尘埃的笔记本电脑屏幕，眉头紧锁，他的科技手段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我们太弱了。”林守墨的声音平静，却像一把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没有掩饰这个残酷的事实，“昨晚如果不是白夜……我们可能已经全军覆没。”
没有人反驳。墨渊的强大如同远方的山峦，巍然耸立，而昨晚那几个暗渊的普通成员，就已经让他们疲于应付，甚至需要林守墨以伤换命。差距，是血淋淋的现实。
“我们不能一直指望运气，或者……那个来路不明的白夜。”林守墨继续道，他的目光扫过三人，“墨渊和他的暗渊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下一次攻击，只会更猛烈。我们必须变强，在最短的时间内。”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常规的修炼方法太慢了。我们需要特训。”
“特训？”陈昊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火焰，“林老师，怎么做？只要能变强，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苏小婉和赵明宇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林守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书桌前，拿起那方古朴的砚台，轻轻敲了敲。“玄圭前辈，还需要借您之力。”
砚台上灵光汇聚，玄圭那带着几分不耐的清癯虚影再次浮现。“又有什么事？小子，你当老夫是随叫随到的管家吗？”
“前辈博闻强记，可知青州附近，有何处存在能映照本心、磨砺神魂，且灵气相对充沛又足够隐蔽的‘镜映’之地？”林守墨恭敬地问道。
“镜映之地？”玄圭虚影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想用那种地方来锤炼他们？倒是有点想法。嗯……让老夫想想……”
片刻之后，他开口道：“城北三十里外，有一处名为‘镜湖’的山中湖泊，人迹罕至。那湖水平静如镜，据说能倒映出人心底的景象，湖心小岛残留着古代修士布下的‘炼心阵’残迹。虽然阵法威力十不存一，但用来给你们这几个小娃娃打磨心境、逼出潜能，倒也勉强够用。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警告意味：“镜湖映心，直面本我，过程绝不好受。心智不坚者，反而可能迷失其中，道心受损。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我们不怕！”陈昊率先表态，苏小婉和赵明宇也坚定地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已经没有退路。
“好。”林守墨看向玄圭，“还请前辈告知具体方位和注意事项。”
镜湖藏于群山环抱之中，湖水清澈剔透，果然如玄圭所言，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镶嵌在翠绿的山谷间。天空、山峦、流云，清晰地倒映在湖水中，纤毫毕现，甚至给人一种虚实难辨的错觉。湖心确实有一座不大的岛屿，上面隐约可见一些残破的石碑和基座。
林守墨带着三人，乘坐一条临时找来的小木船，缓缓划向湖心岛。越是靠近，一股无形的压力便越是明显。那并非物理上的重压，而是一种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凝滞感，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思绪也似乎要慢了下来。
登上小岛，踏上那些布满青苔的古老石板，一种苍凉、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残存的石碑上，刻满了模糊不清的符文，隐约还能感受到一丝微弱却精纯的能量在缓缓流淌。
“这里就是‘炼心阵’的残迹所在。”林守墨感受着周围的环境，沉声道，“阵法虽残，但其核心‘映照本心，拷问神魂’的规则仍在运转。接下来，我会设法激活残阵的部分功效，你们需要做的，就是走入阵中，直面你们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可能是恐惧，可能是执念，也可能是你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力量源泉。”
他看向三人，眼神严肃：“记住，这并非真实的攻击，而是心象的投影。战胜它，你们就能突破心障，精神力量和对自身能力的掌控都会得到提升。如果被它战胜，轻则精神受创，重则……沉沦幻境。我会在一旁护法，但主要靠你们自己。”
陈昊、苏小婉、赵明宇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紧张，但更多的是决然。
林守墨走到岛屿中央，根据玄圭的提示，找到几处关键的阵眼，将自身灵力小心翼翼地灌注进去。嗡——！残破的石碑依次亮起微光，虽然断断续续，却成功引动了湖水中那股奇异的力量。整个小岛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笼罩，湖面的倒影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甚至开始主动映照出岛上之人的身影，那身影扭曲、变幻，带着某种不祥的预兆。
“开始吧。”林守墨低声道。
陈昊第一个踏步走入阵法影响的核心区域。他性格直率，无所畏惧，然而，当他站定之后，周围的景象陡然一变！他仿佛瞬间置身于后山那片废弃植物园，墨渊那恐怖的身影再次出现，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压，而这一次，林守墨倒在他的面前，气息全无，无论他如何怒吼、如何挥拳，都无法撼动墨渊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无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不！！”陈昊双目赤红，体内的阳气不受控制地爆发，如同失控的火山，灼热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却无法驱散那心象幻影。他疯狂地攻击着“墨渊”的幻影，却一次次被轻易击倒，绝望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苏小婉踏入阵法时，感受到的则是无尽的黑暗与冰冷。无数扭曲、哀嚎的灵体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不再是平日里她能沟通甚至同情的存在，而是充满了怨毒与恶意，撕扯着她的意识，要将她拖入永恒的深渊。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魇，对自己通灵体质的恐惧，害怕被这些负面灵体吞噬、同化。她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灵觉如同被针扎般刺痛，几乎要崩溃。
赵明宇面对的，则是一片绝对的“虚无”与“混乱”。他赖以生存的逻辑和秩序在这里完全失效，数据流变成无法理解的乱码，设备失灵，周围的一切都在随机崩塌和重组，没有任何规律可言。这种对未知和失控的极端环境，让他这个理性至上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的大脑几乎要因为处理不了这海量的无序信息而当机，社恐的本能被放大到了极致。
林守墨紧张地关注着三人的状态。他看到陈昊如同困兽般徒劳地挥拳，阳气狂暴却散乱；看到苏小婉脸色惨白，精神波动剧烈，仿佛随时会碎裂；看到赵明宇眼神涣散，身体微微颤抖，陷入了逻辑的死循环。
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期。
“陈昊！”林守墨的声音如同洪钟，穿透了幻境，直接响在陈昊的心底，“力量不是用来发泄愤怒的！引导它，驾驭它！你的阳气是守护之盾，不是毁灭之火！回想我教你的导引法门，气沉丹田，意守心神！守护的意志，才是你力量的源泉！”
陷入狂怒和绝望的陈昊，猛地听到林守墨的声音，如同醍醐灌顶。他停止了对幻影的无谓攻击，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开始回忆那粗浅的导引法门。灼热的阳气开始被他笨拙地、却坚定地尝试收束、引导，不再四处冲撞，而是缓缓汇聚于双臂，形成了一层凝实、温暖的金红色光晕。他再次看向那个“墨渊”的幻影，眼神不再是无力的愤怒，而是坚定的守护。他迈出一步，用凝聚了阳气与意志的拳头，稳稳地挡住了幻影的一次攻击！虽然依旧被震退，但那幻影，似乎不再那么不可撼动。
“小婉！”林守墨的声音转而变得温和，如同清泉流过苏小婉的心田，“恐惧源于未知，也源于排斥。接纳它们，理解它们，你的共情能力是你的天赋，不是你的诅咒。它们亦是天地间的存在，倾听它们的声音，但不要被它们的情感淹没。你就是你，灵媒苏小婉。”
苏小婉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下来。她不再抗拒那些涌来的恶意灵体，而是尝试着放开一丝心防，用她那细腻的共情能力去感知它们传递来的混乱信息。她听到了无尽的痛苦、不甘和迷茫，而不仅仅是纯粹的恶意。恐惧依然存在，但多了一份理解与悲悯。她开始尝试用自己微弱却纯净的精神力，去安抚、去疏导那些狂暴的意念，如同在黑暗的潮水中点亮一盏微弱的灯。虽然艰难，但她周围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似乎被这微光驱散了一点点。
“明宇！”林守墨的声音带着冷静的力量，“秩序源于混沌，逻辑用于构建。接受不确定性的存在，在那之中寻找新的模式。你的世界不止有0和1，还有无穷的可能。用你的智慧，去适应，去创造，而不是被无序打败！”
赵明宇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他放弃了徒劳地试图解析这无序的环境，转而开始思考如何在这种环境下“生存”和“构建”。他想象着用代码定义临时的规则，哪怕只能维持一秒；他尝试着将无序的信息流视为一种新的输入源，寻找其中可能存在的、哪怕再微弱的统计规律。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虽然冷汗依旧，但他开始主动地去“拥抱”这片混沌，试图在其中建立属于自己的、哪怕极其脆弱的秩序堡垒。那种极致的恐慌感，逐渐被一种高度专注的、挑战难题的兴奋感所取代。
时间在镜湖的奇异力场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陈昊周身狂暴的阳气已然内敛，虽然依旧炽热，却不再灼人，而是形成了一种沉稳厚重的气息。他站在幻境中，不再盲目攻击，而是稳扎稳打，将那“墨渊”的幻影一次次逼退，尽管无法击败，却已能稳稳守住。
苏小婉身边，那些扭曲的灵体并未完全消失，但它们不再充满攻击性，而是如同温顺的影子般环绕在她周围，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澈明亮，带着一种历经洗礼后的坚韧。
赵明宇虽然还无法完全理解这片混沌，但他已经能在其中保持思维的清晰，甚至开始尝试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去“编译”周围的无序信息，将其转化为自己可以理解的模式，虽然生涩，却是一个从0到1的突破。
林守墨见状，知道他们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开始从心象的磨砺中汲取力量。他缓缓撤去了对残阵的灵力激活。
嗡鸣声停止，石碑的光芒隐去，湖面的异状也恢复正常。幻象如同潮水般退去，三人重新回到了现实的湖心小岛，阳光明媚，湖水清澈。
三人几乎同时身体一晃，大口喘息着，浑身被汗水湿透，精神上的疲惫远超身体。但他们眼中闪烁的光芒，却与来时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挣脱了某种枷锁后的清明与坚定。
“感觉怎么样？”林守墨走上前，递给三人补充体力和精神的药丸。
“好像……有点不一样了。”陈昊握了握拳头，感受着体内如臂指使、凝练了许多的阳气，“我知道该怎么更好地控制这股力量了。”
“我……好像没那么害怕了。”苏小婉轻声说道，虽然声音依旧不大，却带着一股力量，“那些声音……我好像能更好地和它们相处了。”
赵明宇推了推眼镜，眼中闪烁着代码般的光芒：“无序也是一种数据……我需要重新设计我的算法模型，以适应更复杂的环境。”
看着他们的变化，林守墨心中稍安。这次镜湖试炼，虽然无法让他们的实力瞬间暴涨，但却为他们扫清了重要的心障，指明了各自能力发展的方向，为后续的快速提升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回程的路上，夕阳将湖面染成金红色。小船划过平静的湖水，倒影依旧清晰，但这一次，倒影中的人影，似乎更加挺拔，更加坚定。
然而，就在小船即将靠岸时，林守墨怀中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秦清发来的加密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城西废弃纺织厂仓库区有异动，能量读数急剧升高，怀疑是大型仪式前兆。速议！”
林守墨眼神一凛。
暗渊……果然没有停下脚步。他们的特训刚刚初见成效，真正的考验，就已经迫在眉睫。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夕阳余晖中仿佛笼罩着一层圣洁光辉的镜湖，又看了看身边虽然疲惫却目光坚定的伙伴。
风暴将至，但他们，已经不再是昨日的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