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它的意思是不是送你鱼,想让你养它啊?”郑莺时盯着小东西看了半天,“而且,这猫似乎挺机灵的,还知道躲到一边,偷偷将鱼送你。”
陆绾绾嘴角微抽,可不就是只小狡猾么!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她叮嘱郑莺时看着小东西,自己又朝先前的冰窟走去,仔细观察一番后,赶忙回独轮车拿了鱼钩、一撮黑面、一把小刀、以及村人送的最后一只鸟蛋。
郑莺时见她忙活半天,又对着鲫鱼开膛破肚,有些不确定道:“绾绾,你这是要烤鱼吃吗?”
光是说到烤鱼二字,口水已经不受控制的分泌了一满嘴,她早已数不清有多少日子没吃过肉,如今,能闻个鱼肉香,她今晚都可以多吃两碗雪水下肚。
“不是。”陆绾绾摇头,“我要钓鱼。”
“啥?钓鱼?”郑莺时惊呆了,“绾绾,这河水全结冰了,咋能钓到鱼啊?”
“试一试,兴许能钓到呢。”陆绾绾勾唇笑,将剖好一半的鲫鱼连同鱼内脏一块埋在篝火下,另一半鲫鱼,则是用小刀片成指甲块大小的鱼片。
一刻钟后,鲫鱼同内脏被煨熟。
陆绾绾将其放进碗里,加入黑面、鸟蛋,混合碾碎,搓成一个圆团,往先前的冰窟去,小东西烤火后,知觉恢复得差不多,一见她离开,立马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郑松父子正巧背着柴火回来,瞧见橙金色猫儿,不约而同愣在原地。
正要拉住郑莺时问个明白,却见她猛地站起身,只在风中留下一句:“大伯、大哥,你们先看下火,我陪绾绾钓鱼去!”
不仅多了一只猫,还要钓鱼?!
父子俩面面相觑,他们不过是离开半个时辰,咋像是过去好几年,连话都有些听不懂了。
杂草丛生的冰河处,陆绾绾用斧子将先前的冰窟砸得更大了,相当于一个四四方方的板凳大小。
接着,将手中揉好的圆团往冰窟扔下,就地捡根长木棍,将鱼线鱼钩穿好在棍上,最后,在鱼钩挂上一片小鱼片,放入冰窟,便悠悠然坐下。
小东西望着剩下的鱼片咂吧一下嘴,跳到少女怀里,眯眼盯着鱼线。
郑莺时见状,裹紧身上的棉袄,紧挨着两只坐下。
不知多久过去,河岸边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舂蕨根,有村人瞧见郑莺时姐妹在钓鱼,好奇过来瞧一眼,又摇摇头走了,这冰天雪地里,咋可能钓着鱼?
郑莺时小鸡啄米似地点着脑袋,张嘴想要劝陆绾绾回去,却见鱼线忽然动了!
“来了!”郑莺时一个激灵坐直,又连忙捂住嘴,生怕将水里的鱼儿给惊走了,只见鱼线继轻微浮动后,猛地被拽下——
陆绾绾手腕一动,一条两尺长的鱼儿顺着鱼线从冰窟跃出!
青白的鳞片在日光映衬下,格外好看。
“竟真的能钓到鱼!!”郑莺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眼疾手快取下鱼,扯了两根杂草搓成绳,从鱼嘴穿过,“绾绾,你可真厉害,这条鱼起码有五六斤哩!”
小东西亦是目不转睛盯着鱼儿,雪白长尾竖得高高。
“是这河里资源不错。”陆绾绾勾唇,又重新下饵坐下。
随着第一条草鱼开张,接下来上鱼速度明显快了,不到一炷香功夫, 又上了两条草鱼、一条鲢鱼以及七八条巴掌大的鲫鱼。
郑莺时赶忙回河岸拿木盆装鱼,这么大动静,自是逃不过村人的眼睛。
众人跟着过来,冷不防见到十数条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旋即,又不约而同狠狠揉了把眼睛,十数条鱼依旧在冰面上。
再看冰面上安静钓鱼的少女,怀抱一只橙金猫儿,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不知多久过后。
刺啦!
一道鱼儿出水声将众人思绪拉回,一个个盯着大大小小的鱼儿狂咽口水,自打旱灾开始,他们沾荤腥的日子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绾丫头,我用蕨根粉同你换点鱼成吗?”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说话的人是老郑家以前在村子里的邻舍,人称三叔公。
“家里小子们挖了四筐蕨根,应该能舂不少粉,想换点鱼给小孙孙煮鱼汤喝,我不换多,就换一小块成不成?当然,不成也没关系。”老人不好意思挠挠头。
在他身后,一个瘦弱的小娃娃探出半个脑袋瞧,一瞧着陆绾绾,又忙将头缩回去。
“这河里的鱼应还有不少,三叔公不妨先钓钓看。”陆绾绾将新上的雄鱼扔进盆,又熟稔地挂好一个饵料,“届时若是钓不着,再找我来换便是。”
“钓鱼?!”老人一愣,随即有些为难:“这河不结冰时,都很难钓到鱼,更别提现在……”
围观的村人们连连点头,郑家村里就有一条河穿村而过,可村里人鲜少在河里钓到鱼,唯有夏季水浅时,能下河摸着三两条小鱼,这冰河里钓鱼怕是更难了。
“半两鱼肉,两钱鱼杂煨一刻钟,再加一撮黑面,些许蛋液,揉搓成团打窝,再用鱼肉为饵。”陆绾绾清了清嗓子,朗声说着。
“啥???”村人面面相觑。
“这就是我现在钓鱼的法子。”陆绾绾扬声,“鱼的嗅觉非常灵敏,可以闻到方圆数里的食物,其中,最能引起鱼儿发狂的食物正是鱼类自身的肉香味。”
用现代的话来讲,便是一种产自鱼类半消化食物的氨基酸。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这钓鱼的地也有讲究,冬日里鱼儿偶尔需要进食,因此,长有杂草、淤泥的地儿,鱼儿会更喜欢待。”
钱氏等人姗姗来迟,正好听着后头两句,心疼得直叫唤,这么秘密的钓鱼法子,起码得先告诉自家人啊。
不过心疼归心疼,却是赶忙提着斧子寻了两块长杂草的地儿。
村人讶异不已,望向陆绾绾的神情俨然闪着光,连忙冲她谢了又谢,一旁的郑莺时已经剖好一条草鱼,分成半两一小块,方便村人来借鱼肉鱼杂。
张麻子一家拉不下脸同陆绾绾借鱼肉,但他家有鸭蛋,便用鸭蛋同活好鱼面团的人家换。
一时间,砰砰舂蕨根的声音,混着凿冰窟的声响,响彻冰河。
半炷香后,惊喜的上鱼声接连而起。
天光渐暗,冰河上一簇簇火把燃起,一筐筐蕨根舂成浑浊的粉水等待沉淀,妇人们开始忙活起晚饭,陆同河兄弟俩顶了钓鱼的坑位,陆绾绾同郑氏将鱼肉切块,一部分放火上熏鱼干,一部分径直放冰雪里冻上,晚上则是煮个鲫鱼汤。
小半勺猪油打底,油热下鲫鱼,煎至两面金黄,再淋入雪水。
鱼杂也没放过,除不能吃的鱼胆之外,陆绾绾将鱼胃、鱼肝、鱼肠、鱼鳔、鱼肚全部焯过水,连同鲫鱼一块炖煮,还加了些许姜丝去腥。
锅下柴火烧得极旺,不一会儿,鱼汤开始汩汩冒泡,浓郁的鱼香混着山风,直往人鼻子钻。
这时,一支队伍慢慢朝河岸靠近,馋嘴的娃娃闻着味,立马嚷嚷开来。
“祖奶,是鱼肉香,我要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