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还在飘。
我站在土坡顶上,袖口那道血痕已经干了,像一道旧疤。陈锋在我身后,枪在手里,没动。
山下,华容道口的火把一排排亮着,映出关羽的身影。
我知道关羽在想什么。
他忠,但他也懂军令。他心里有旧情,可他也知道,这一仗,不是为杀曹操,是为定天下。
可知道归知道,动不动手,是另一回事。
我抬起手,没回头,只说了两个字:“鸣枪。”
陈锋没问为什么,也没问几声。他往前走两步,抬手,对着天空连开三枪。
砰!砰!砰!
三声清响,撕破雾气,不带火光,只有声音。短促,干脆,像是敲了三下钟。
山下,关羽猛地一震。
他回头,望向枪声来的方向。他的眼睛在火光里闪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三天前,我把他叫到帐中,地图铺开,手指点在华容道上。
“你去守这条路。”我说。
“为何?”他问。
“因为曹操会走这里。”
“他若来了,杀不杀?”
我摇头:“不杀。”
他皱眉:“为何不杀?此人乃国贼,今日不除,后患无穷。”
我盯着他:“你记得赤壁火起时,江东战船是怎么炸的吗?”
他点头。
“那不是天火。”我说,“是我的人,用火器点的。我能烧他千船,也能一枪取他性命。但我没这么做,因为我不急。”
他看着我,眼神变了。
“曹操不能死。”我说,“他若死,孙权立刻就会攻荆州。他若活,孙权就得想,曹操还有多少败兵?诸葛亮还有多少火器?他不敢动。”
我转身,往坡下走。
陈锋跟上来,低声:“放了。”
“嗯。”
“关羽没动刀。”
“他知道分寸。”我声音不高,“他忠,但不蠢。”
陈锋顿了顿:“可曹操就这么走了?咱们费这么多事,就为放他?”
我没答。低头从袖里摸出那张图。荆州地势,画得极细,连小路、渡口、哨卡都标了红点。我手指划过北方,停在许都位置。
“他回去,会做什么?”
“整军,清内,杀降将,斩败将。”陈锋说,“他会更狠。”
“对。”我点头,“他会杀曹仁,贬夏侯,换亲信。他会逼荀彧,压世家,独揽大权。”
“那不是更好?”陈锋皱眉,“他越狠,越失人心。”
“不。”我摇头,“他若狠,便能稳住北方。若他死,曹丕年幼,诸将争权,北方必乱。一乱,孙权就会动。”
陈锋明白了:“您要的是……一个能压住孙权的曹操?”
“对。”我收起图,“我要他活着,但要他伤。要他回许都,但要他痛。要他记得,有个人,能在千里之外,定他的生死。”
我抬手,摸了摸腰间短剑。剑下,藏着那把m1911。
“等他缓过气,再来打我。”我声音低下去,“到时候,我不再放他。”
陈锋没再问。
远处,最后一匹马踏过草垫,消失在雾中。
我转身,往坡下走。
陈锋跟上。
走出十步,我忽然停住。
我回头,望向华容道。雾太浓,什么都看不见。可我知道,关羽还站在那儿。
我抬起手,看了眼袖口。
那里,有一道干了的血痕。不是我的。是张辽的。葫芦口那一枪,擦过张辽肩头,血溅到了我袖子上。
我没擦。
我把袖子放下,继续走。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泥腥和铁锈味。
陈锋在后头低声问:“下一步,去哪?”
我脚步未停。
“江陵。”
“调炮。”
“准备打孙权。”
陈锋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我们穿过一片枯林,脚下是湿泥和断枝。远处传来几声乌鸦叫,像是在催命。山道越来越窄,两边是陡坡,上面长着稀疏的灌木。我走在前头,手一直按在腰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真正的仗才刚开始。
曹操走了,可他的影子还在。
孙权不会睡安稳,刘备也不会。周瑜已经在江夏布防,江东水师日夜操练。他们以为赤壁之后,天下就该分了。
但他们不知道,我手里还有多少牌没出。
我摸了摸袖中的黑匣子。屏幕已经暗了,电量红得刺眼。系统没提示新任务,可我知道,下一步,它会让我打江东。
但现在不行。
荆州还没稳。
南郡的粮仓还在修,江陵的工坊才刚搭起架子。火药得省着用,子弹得一颗一颗算。热武器不能随便露,一露,就是决战。
我得等。
等曹操回去杀人,等孙权疑神疑鬼,等刘备真正信我。
我得让他们都以为,我只懂火攻,只靠天时。
可他们不知道,我能用一把枪,定一个人的生死。
就像刚才那样。
三声枪响,不是威胁,是宣告。
宣告这天下,谁在看着。
谁在算。
谁在等。
陈锋忽然停下,低声说:“将军,有人来了。”
我抬手,示意他别动。
前方山道拐角,走出一队人。五六个,穿的是蜀军轻甲,领头的是个校尉,手里捧着个木盒。
他看见我,立刻单膝跪地:“诸葛先生!江陵急报!”
我没接。
“说。”
“南郡守将黄忠派人送来此物,说是……从曹军溃兵身上缴获的。”
他把木盒举过头顶。
我接过,打开。
里面是一块玉佩,断裂的,沾着血。玉质上等,雕的是龙纹,一角刻着“孟德”二字。
是曹操的贴身佩玉。
我合上盒子,递给陈锋。
“烧了。”
“是。”
“别留痕迹。”
“是。”
我转身继续走。
陈锋快步跟上,忍不住问:“为何不留下?这是战利品,可示三军。”
“战利品?”我冷笑,“这是诱饵。”
“诱饵?”
“曹操不会丢这种东西。”我说,“他宁可死,也不会让佩玉落在敌手。这玩意,是故意留的。”
“为何?”
“他在试探。”我脚步未停,“他在问,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是诸葛亮,还是……别的什么?”
陈锋沉默。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也开始怀疑了。
怀疑我不是普通的谋士。
怀疑我手里,有不该存在的东西。
可他不会问。
因为他知道,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我们走到山脚,战马已在等候。
我翻身上马,缰绳一抖,马向前走。
陈锋在后头问:“将军,真要现在就对江东动手?”
我回头,看了眼华容道的方向。
雾已经散了些。
“不是现在。”我说,“是让他们以为,我随时会动。”
马蹄声起,踏破晨寂。
我们一行人,消失在通往江陵的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