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摇摇晃晃,窗外的霓虹光带流淌成模糊的色块。
那个站在火光与水雾中的橙色身影,反复在林潇南脑海里闪现,清晰得灼人。他摘下头盔时滴落的汗水,脸上沾染的烟灰,冷硬专注的侧脸……每一种细节都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力,撞得她心口发闷,又隐隐发烫。
她逃也似的回到宿舍,洗漱,爬上床,用被子蒙住头。可一闭眼,就是那片混乱的事故现场,就是他逆着人流而去的背影。
还有自己当时莫名的心慌和躲避。
为什么躲?她问自己。是害怕被他发现?还是害怕面对那种场合下、那个截然不同的他?
一夜辗转。
第二天有早课。她顶着淡淡的黑眼圈,精神有些恍惚地走进教室。课上讲了什么,她几乎没听进去,指尖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划拉着,等回过神来,才发现纸上写满了潦草的“韩彻”和“消防”。
她烦躁地把那页纸揉成一团,塞进书包最底层。
下午没课,她原本打算去图书馆。可鬼使神差地,她换乘了公交车,去的却不是学校方向。
凭着昨晚模糊的记忆,她找到了那个发生事故的十字路口。现场早已清理干净,车辆川流不息,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火灾从未发生。只有路边一小块被火燎过的绿化带残骸,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焦糊味,还残留着一点痕迹。
她在路边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个他曾经站立的位置,心里空落落的。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像个傻瓜一样。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准备离开。
目光无意间扫过路边隔离墩的角落,一样反光的小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是一枚被高温灼烤得有些变形的金属徽章。边缘已经发黑卷曲,表面的图案模糊不清,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制式的标识。徽章背面有一个小小的、同样被熏黑的别针。
是昨天救援时,从哪个消防员身上掉下来的吗?
会是他的吗?
这个念头毫无根据,却让她的心脏猛地缩紧。她捏着那枚还带着昨夜烟尘和冰冷温度的徽章,指尖微微颤抖。
最终,她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把它包好,放进了口袋最里层。
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家药店。她脚步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有没有治疗……烫伤或者擦伤的药膏?”她声音有些迟疑地问店员。
店员热情地推荐了几种。她选了一种据说效果很好、带着清凉感的药膏,付钱的时候,耳根有点发热。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对昨天那些逆行者的感谢。仅此而已。
晚上,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室友们要么去约会,要么去了自习室。
她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晕照亮着桌面。那枚灼坏的徽章躺在纸巾上,沉默而滚烫。旁边是那管新买的、冰凉的药膏。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沉寂了许久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依旧是他那句冰冷的“东门”。
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挣扎。
该说什么?把徽章还给他?顺便给药膏?用什么理由?他会不会觉得她多管闲事?甚至……可笑?
各种念头在脑子里打架。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打字:
“昨天路过xx路口,捡到个东西,好像是你们掉的。”
删掉。
太生硬。
“韩教官,你昨天是不是出任务了?我看到……”
删掉。
不能让他知道她看见了。
反复几次,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只发过去一句极其简短的、甚至有些没头没脑的话:
“你昨晚没事吧?”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
发出去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这算什么问题?太突兀了!她立刻想要撤回。
然而,几乎就在消息发送成功的下一秒——
对话框顶部突然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林潇南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手指僵在半空,屏住了呼吸。
他居然……在线?而且回得这么快?
那“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几下,又停顿,接着再次闪烁。
仿佛对方也在斟酌。
几秒后,一条新消息弹了出来。
同样简短,直接,却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命中她的心脏:
“看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