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里的安宁听见动静,抱着小猫缓缓抬头。
撞进温言的目光时,她嘴角漫开一抹笑,眼尾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狡黠。
这笑瞧着温和无害,落在温言眼里,却像精心织就的勾人陷阱,透着丝说不清的危险。
她垂眸,指尖勾着串白玉的绳结转了两圈,将玉稳稳攥在掌心,这才抱着小猫站起身。
银裙扫过草叶,蝶饰晃出细碎的光,语气慵懒:“温太傅,好巧,这才没多久,咱们又见面了。”
温言指尖无意识捻了捻,眸色沉得像浸了墨。
的确很巧,但他并不认为,安宁拿着玉蹲在这里逗猫会是无心的巧合。
他上前两步,站定在少女面前,目光落在她攥着白玉的手上,语气里裹着深意:“是啊,好巧…”
安宁手指轻轻撸过三花小猫的脊背,猫儿舒服得眯起眼,喉咙里滚出绵长的呼噜声,连尾巴尖都轻轻勾着她的袖口。
她抬眸看向温言,唇角勾着浅笑,语气里裹着点漫不经心的试探:“这午时都快过了,温太傅怎么还在圣安寺?莫不是……您在这儿,还有什么挂念的人?”
温言心底的确记挂着禅房里的了无。
今日来圣安寺,本是为了来赴约叙旧,此刻却因寻玉耽搁了许久,让对方独自在禅房里等了近一个时辰。
可这话他没说出口,只垂眸盯着安宁攥玉的手,指尖无意识蜷了蜷。
一旁的小厮见两人绕来绕去不提玉佩,急得额头冒了点汗,忍不住上前半步,躬身道:“小人见过长公主殿下。
恕小人多嘴,您手上这白玉,是咱家大人的要紧之物,大人发现玉丢了,在佛堂里里外外翻找了近一个时辰,这才没及时离开圣安寺。”
安宁低头瞥了眼指尖绕着的白玉,忽然挑眉,一副刚反应过来的模样。
她抬手将白玉举到眼前晃了晃,眼底藏着几分明知故问的恶劣:“你说的,是这个?”
“正是!正是这个!”
小厮连忙陪笑,往前又挪了半步,伸手就想接玉。
没成想安宁手腕一翻,瞬间收回手,还往后退了小半步。
她目光落回温言身上,眼尾弯着,满是好奇:“要紧之物?能让温太傅寻这么久,到底有多要紧?该不会……这玉是您心上人所赠吧?”
小厮刚要开口解释玉的来历,温言忽然上前半步,打断了他的话:“此乃臣的私事,就不扰了殿下的清静。”
他目光定在安宁的手上,姿态放得更谦和了些:“殿下能捡到臣的白玉,是臣的幸事,若殿下肯将玉归还,臣定感激不尽。”
小厮愣了愣,没再开口,识趣的退到了一旁。
看着两人之间已不足一臂长的距离,小厮若有所思。
这距离早已打破了大人素来与人亲近的极限,看来这玉对大人而言,真的无比重要。
“感激不尽?”安宁将白玉攥回掌心,指腹轻轻蹭过玉面的温意,忽然也上前半步:“不知温太傅,想如何感激?”
温言一阵沉默,指尖无意识捻了捻,没接话。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立着,像两尊凝住的雕像。
一个气质清冷疏离,周身像结了层无形的霜,一个周身侵略感极强,温润的眉眼里压着沉敛的压迫,明明唇角还勾着笑,却让周遭的风都似绷住了力道。
……
彼时,凉亭里。
石桌上的点心还摆着大半,安宁却迟迟未归。
楼月白早没了心思吃茶,指尖反复抠着石桌边缘的纹路,目光隔一会儿就往安宁离开的方向瞟,坐立难安。
桑枝枝原本捧着茶盏的手也停了,眉尖悄悄蹙起,不住的看向安宁离开的方向。
心底的担忧一点点漫上来。
殿下离开时只带了雪香一人,圣安寺虽清静,可后山的林间小路岔口多,她那么柔弱貌美,不会出什么事吧?
略一思忖,桑枝枝抬眼看向楼月白,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楼公子,殿下走了这许久还没回来,我心里实在不安,想去找找她。”
这话正说到楼月白心坎里。
?他早按捺不住想寻人的念头,又怕自己贸然离开,安宁回来见不着人会恼,一直强忍着。
此刻桑枝枝先开口,他立刻直起身,语气里带着点急切的赞同:“你一个姑娘,单独去找殿下我也不放心,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也好有个照应。”
桑枝枝闻言连忙点头,转身对留下的婢子吩咐了两句,让她们守好凉亭里的食盒与物件。
交代完,两人便脚步匆匆地往安宁离开的方向去,目光不住扫过沿途的草木,只盼着能早点看见那抹熟悉的银裙身影…
……
草丛间的风忽然慢了些,温言冷峻的眉眼竟倏地松了几分,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殿下想让臣如何感激?”
这难得的温和像裹了层冰壳,男人眼底的冷意非但没减,反倒比寻常更甚三分。
安宁恍若未觉般,指尖轻轻勾了勾,嘴角笑意透着一丝恶劣:“温太傅,你凑近些,我只告诉你一人…”
温言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收紧,指节泛了点白,呼吸也不自觉沉了几分。
他能察觉到安宁的不怀好意,理智在叫嚣着不能靠近,可玉佩还在她手里,主动权全在对方身上,他没有半分选择的余地。
风卷着银杏叶的碎响掠过,撩起安宁腮边的碎发,发丝轻晃着蹭过她的唇角。
温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抬腿上前半步,微微俯身,让自己与安宁离的更近。
近到她发间的甜香裹满鼻翼,近到两人的低语不会被旁人听去,近到连彼此的呼吸都似要缠在一起。
“殿下请说。”
他眼睫低垂,遮住眼底的波澜,语气依旧淡漠得像结了冰。
安宁见状,指尖轻轻拉住他的衣襟,借着力道踮起脚,让自己离他更近些。
她唇瓣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廓,呵出的气息带着点甜香的暖意:“太傅送我回府,我就将这玉佩还给太傅。”
两人靠得极近,银裙与青袍的衣角轻轻相触,从远处看,竟像相拥在一起,连阳光透过银杏叶洒下的光斑,都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
不远处,桑枝枝正带着焦急四处张望,目光无意间扫过草丛后,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