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影听见身后的响动，又嗅到熟悉的气息，那几近癫狂的眼底，恢复了一丝柔意。
他停止折磨路尔法，转身看向站在门口的南沧。
“阿沧，你来了。”他轻抬衣袖，淡定擦拭脸上的血迹。
可他的衣襟上，也浸满了血液，衣袖划过，只是将他脸上血迹晕成一片更惹目的红。
南沧看着赤影这副模样，微微蹙眉。
自从赤影向自己投诚开始，的确很久没见他这般残虐的姿态了。她都一度快要忘记这个狐兽杀戮的底色。
她转眸环顾了一下驾驶室，当瞥见倒在血泊之中的伽洛，以及浑身被钢条刺穿的臧冥，她视线一顿。
这间混乱不堪的驾驶室中，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她眼底渐暗。
难怪赤影下手这般残忍，除了本性使然，也是生生被路尔法挑衅至此吧。
她收回视线，踱步走到赤影和路尔法旁边。
路尔法已经被赤影折磨得意识模糊，但在听到南沧的声音时，他明显又有了反应。
只是，他口齿已经被血块淤堵，说不出清晰的话，只能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闷哼。
南沧垂眸看着路尔法，一双黑眸冷若冰晶。对于路尔法不知是求救还是讨好的嘶鸣，她并未理会。
赤影见南沧迟迟不语，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低头扫视了一下自己。
看见自己满身的血污，与衣袍混为一体，他自嘲一笑。
好像……又有些没收住呢。
但他毫无要遮掩的意思，神情之中尽是坦然。他歪头看向南沧，勾唇道：“阿沧，你不会又要怪我手段残忍吧？”
南沧看着已经被折磨到没有人形的路尔法，又转头看看伽洛和臧冥的尸体，默默了一秒。
然后，她轻舒一口气，道：“不会。这次多亏了你。”
原本对于赤影这种残忍的作风，她该是反感的。
可此刻，她心里竟毫无波澜，反而只觉一丝……痛快。
这么多年的欺瞒压迫，这么多次死生交织，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又岂是凌迟足以解恨的。
若换成她自己出手，还真不会有赤影做的这么到位。
赤影听到南沧的话，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虽然只是淡淡一句认可，但至少，南沧终于承认了一次他的自作主张。
他俯下身子，凑到南沧身前，用低沉蛊惑的嗓音询问：“那么阿沧，这一次，你与我算是立场一致吗？”
他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得意与窃喜。
南沧不置可否：“只限对付这种人。”
见南沧没有否认，赤影眼尾更加扬起：“自然，要对谁动手，都听你的。”
他一边说着，身子进一步压低了些，附到南沧耳边：“你知道的，我只为你驱使。”
得到南沧的一丝默许后，他的动作愈发肆意。一张沾染血迹的妖艳面容刻意与南沧贴的极近，身上独有的花香，混入浓浓的血腥气，幽幽萦绕在两人身边。
看着这张雌雄莫辨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南沧意外地没有闪躲。
她静静与赤影对望，两张极其美丽的面容，一个如火焰般浓烈勾人，一个如夜空般深邃清冷，在这间破乱不堪的房间，显得格外亮眼。
而赤影也因此，更加看清了南沧鬓边泛白的发丝，以及她眼角生出的些许纹路。
刚刚亮起的一双红眸，又逐渐暗了下去。
他抬手，挑起南沧肩头的一缕白发，端详了片刻。
而后，他轻声启唇：
“阿沧，以后这种危险的事，你不要自己冲在前面，好不好？”
意识到自己失言，他又补充道：
“我并非悖逆你。只是，你与我不同，我比你更适应黑暗。我说过，让我来替你去往那些阴暗的角落。或者，至少让我挡在你前面。”
他微颔首，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南沧，一改先前的狠戾，与刚刚那个残虐的他判若两人。
南沧对上赤影的视线，她能看出他眼底那份认真，与平日的戏谑不同。
但她还是没有回答。
思量一瞬，她侧眸避开了赤影灼灼的目光。
然后，她转而看向地上气若游丝的路尔法。
“还活着吧？”她轻声转移了话题。
见南沧始终不接自己的话茬，赤影笑笑，收回了手。
“一直留着一口气呢，就等你来。”他也顺着南沧的目光，垂眸看着身下之人的残躯。
“不必留了。”南沧摆手，转身退到驾驶室的另一边，“你看着办吧，玩够了，就选个合适的方法了结他。”
她将报复的机会全权交给赤影，不再干涉。
闻言，赤影眉眼弯起：“好。”
他再次俯下身子，眯眸看向路尔法，爪刃泛着冷光，嘴角笑意森然。
得到南沧的许可，他下手更加肆无忌惮。
南沧则是找了个位置坐下，靠倒在椅背上。
她一手撑在下颌，静静看着赤影一点点折磨路尔法，神色漠然。
浓郁的血腥气充斥在房间内，但赤影和南沧的眼底，都毫无恻隐，只有淡淡的畅意。
这一幕，倒是应了两人初见时的一番辩论。
或许，至少在这一刻，他与她，也算短暂将彼此视为同类。
路尔法断续的闷哼，回荡在驾驶室，继而逐渐微弱。
终于，赤影的爪刃，对准路尔法的喉间，落下了最后一击。
呻吟声戛然而止。
赤影像弹皮球一样，弹了几下路尔法的脑袋，确认他已经彻底失去气息后，转头朝南沧扬了下眉：“了结了。”
南沧的手仍撑在下颌，保持着看戏的姿势，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
结束了？
她有些恍然。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她缓缓放下手，最后看了一眼路尔法那张面目全非的脸。
那张曾经美得像天使一样的脸，那张靠元素能量维系了近百年的脸，如今，终究全都化作虚无。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明明路尔法刚刚已经饱受痛苦和折磨，可他的嘴角，似乎还执拗地挂着一抹未淡去的笑意。
她略一蹙眉，移开了视线，不再看那张令人憎恨的脸。
算了，死了就行，管他呢。
尘埃落定，她长长舒一口气。
然后，她站起身，淡声对赤影说：“走吧。”
“好～”赤影整理了一下衣服，从遍地的狼藉中走出，跟上南沧。
然而，两人刚抬起步子。
“滴——”
一阵刺耳的嗡鸣警报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
“唰——砰！”“唰——砰！”
警报声过后，飞船里里外外的大门，包括逃生出口，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都猛地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