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星兽,额头顶着凌霄的手掌,发出温顺而依赖的低鸣。它银灰色的眼眸中褪去了暴虐与冰冷,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迷茫、对那沉没古骸的悲恸,以及对凌霄身上那纯净星辰之力的天然亲近。
凌霄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体内那颗新生的星辰心核与自己剑元的微弱共鸣。这是一种基于同源力量的奇妙联系,并非主仆契约,更像是一种认可与羁绊。
“你可愿为我们指引前路,前往‘摇篮废墟’?”凌霄以神念传递出友好的意念,同时将脑海中星图所指的方位模糊地展示给它。
星兽歪了歪巨大的头颅,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恐惧?它似乎对“摇篮废墟”这个名字本能地感到畏惧,那是深植于它血脉中的、关于毁灭与痛苦的记忆。
但它看了看凌霄,又感受了一下那令它舒适安心的星辰气息,最终还是低吼一声,点了点头。它转过身,面向寂灭海渊更深邃、更黑暗的方向,发出一种悠长而苍凉的呜咽,仿佛在为自己逝去的过去哀悼,又像是在为新的旅程壮行。
“跟上它。”凌霄对下方的暗羽和星晷说道。
有了这头本土星兽的引领,前行的方式立刻发生了改变。它并未选择在危机四伏的碎星峡谷中穿行,而是带领众人来到峡谷边缘一处极其隐蔽的、被巨大扭曲岩层掩盖的裂缝前。
这裂缝向下延伸,深不见底,其中弥漫着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虚空迷雾,神识探入其中如同石沉大海,令人望而生畏。
星兽回头看了凌霄一眼,发出一声低吼,示意跟上,然后率先俯冲而下,庞大的身躯灵活地没入了那浓雾之中,仿佛鱼儿归海。
凌霄毫不犹豫,紧随其后。暗羽一咬牙,带着伤势未愈的队员和星晷,撑起护体灵光,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一进入裂缝,周围的光线瞬间消失,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冰冷。虚空迷雾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众人,不断侵蚀着护体灵光,发出滋滋的声响。重力在这里变得完全混乱,时而上下颠倒,时而四面八方传来吸力。
若非有星兽在前方引路,以其对此地空间结构的熟悉,不断规避着那些隐藏的空间漩涡和致命的能量乱流,众人早已迷失甚至被撕碎。
星兽行进的方式很奇特,它并非直线下降,而是时而左拐,时而右绕,甚至偶尔会进行短距的、看似毫无意义的悬停或后退,每一次都恰到好处地避开 invisible 的危险。它的身体表面散发出微弱的星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为后方众人指引着方向。
下降,不断下降。
周围的压力越来越大,虚空能量也越来越精纯和狂暴。偶尔能从浓雾的间隙,看到远方一些巨大无比的、如同山脉般的阴影缓缓移动,那是沉睡在墟海深处的、更加恐怖的虚空巨兽,其散发的威压让暗羽等人心惊肉跳,连大气都不敢喘。
凌霄则全力运转《时空剑典》,仔细感知着这条奇特的路径。他发现,这条通道并非天然形成,其结构隐约残留着人工开凿和维持的痕迹,似乎是一条早已被遗忘的、通往深渊的古代密径。星兽显然知晓这条路径。
不知下降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数日,在这片失去时间概念的区域,很难准确判断。
终于,前方的星兽速度慢了下来,发出警示性的低吼。
周围的虚空迷雾开始变得稀薄,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朦胧的、暗红色的光芒。一股更加古老、苍凉、夹杂着毁灭与死寂气息的波动,如同潮汐般阵阵用来。
“小心,我们可能接近目的地了。”凌霄传音提醒后方。
众人更加警惕,将法力催谷到极致。
穿过最后一片浓雾,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让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心悸所笼罩。
他们仿佛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海洋的底部。但“海水”并非水流,而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缓缓流动的暗红色能量雾霭,这些雾霭是由最精纯的虚空能量和某种世界毁灭后的残渣混合而成,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而在这片“墟海”之中,悬浮着、沉积着无数巨大无比的残骸!
有比山岳还要巨大的星舰残骸,断裂的舰体上布满了恐怖的爪痕和能量熔穿的破洞,依稀可见其昔日辉煌的轮廓和精美的星纹装饰;有如同城市般庞大的宫殿碎片,精美的廊柱和穹顶早已坍塌,被暗红色的能量晶簇覆盖;有各种奇形怪状、无法辨认其原本形态的巨大骨骼和机械构造体,如同垃圾般堆积在一起,形成一片片绝望的坟场。
这里的光线来自于那些暗红色的能量雾霭本身,以及残骸中偶尔闪烁的、即将彻底熄灭的能量火花,将一切染上了一层诡异而悲壮的色彩。
死寂,是这里永恒的主题。只有能量雾霭流动时发出的、如同亡魂呜咽般的低沉声响。
这里,就是寂灭海渊的深处,星灵文明湮灭后的最终坟场——墟海。
而在这片无边无际的废墟之海中央,极目远眺,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更加巨大、更加完整的阴影轮廓,如同一个侧卧的巨婴,被最浓郁的暗红雾霭笼罩,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与吸引力。
那里,想必就是“摇篮废墟”——星灵文明起源或最终堡垒的遗迹!
星兽停在了墟海的边缘,银灰色的眼眸望着那片中央废墟,流露出深深的畏惧与悲伤,发出低低的悲鸣,不敢再前进。仿佛那里有着它绝对不愿触碰的恐怖回忆或存在。
凌霄能理解它的恐惧。那片中央区域散发出的能量波动,远超炼虚,甚至可能达到了大乘期乃至更高!那是足以让任何生灵望而却步的绝对死亡禁区。
“多谢引路,你在此等待即可。”凌霄拍了拍星兽低下的头颅,以示感谢。
星兽蹭了蹭他的手,顺从地退后了一些,匍匐在一块较大的悬浮残骸上,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侯爷,这里的能量侵蚀太强了!我们的护体灵光支撑不了太久!”暗羽脸色凝重地说道。暗红色的雾霭不断腐蚀着金光,队员们不得不持续消耗法力维持。
而且,这片墟海给人心理上的压力极大,那无处不在的死亡与毁灭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心神,修为稍弱者,时间一长恐怕会心神崩溃,甚至被同化为只知道杀戮的疯魔。
凌霄目光扫过眼前的废墟之海,眼神锐利。他能感觉到,手中的水晶碎片在此地变得异常活跃和滚烫,指向中央摇篮废墟的方向无比明确。同时,《时空剑典》也对这片区域混乱的时空结构产生了强烈的感应和推演欲望。
“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行动。”凌霄沉声道,“跟紧我,收敛所有气息,尽量不要触碰任何残骸,谁也不知道上面是否残留着致命的禁制或诅咒。”
他深吸一口气,星辰剑体微微发光,主动吸收着周围那些狂暴的虚空能量,将其中的有害成分过滤、排斥,只汲取那极其微弱的、残存的星辰残力补充自身。这种方式也就他这特殊的体质能做到。
他率先踏入了那暗红色的能量雾霭之中,星陨剑悬浮在身侧,随时准备斩灭突发危险。
暗羽等人连忙跟上,紧紧簇拥在一起,战阵的光辉在暗红雾霭中如同风中残烛。
一进入墟海,那股毁灭死寂的气息瞬间增强了十倍!仿佛有无数亡魂在耳边嘶吼、哭泣,冲击着神识。暗羽等人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守住灵台,脸色发白。
脚下的“路”是由各种巨大的残骸碎片构成,并不平坦,需要时刻小心。许多残骸上还残留着强大的能量场或扭曲的法则碎片,一不小心触发,便是灭顶之灾。
凌霄凭借《时空剑典》的感知和剑魂的敏锐,总能提前发现并规避这些危险。他的速度不快,但极其稳定,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死亡的迷宫中有序前行。
偶尔,会遇到一些在墟海中游弋的、被彻底虚空化的恐怖生物。它们形态怪异,如同由能量雾霭和残骸碎片拼凑而成的怪物,没有理智,只有吞噬一切的本能。但它们的实力普遍不强,大多相当于元婴期,被凌霄随手一道剑气便轻易灭杀,化为雾霭的一部分。
似乎越靠近中央摇篮废墟,那些强大的、有智慧的虚空生物反而越少,仿佛那里是连它们都不敢轻易靠近的绝对禁地。
前行了约莫小半日,已经逐渐深入墟海腹地。周围的残骸越来越巨大、保存也相对完整,甚至能看到一些巨大的、如同广场般的平台,上面刻画着早已失效的庞大阵法。
就在他们经过一片由数艘巨大星舰残骸堆积而成的“山脉”时。
凌霄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微变。
“不对!退!”
他厉喝一声,同时星陨剑毫不犹豫地向左侧一片看似空无一物的暗红雾霭斩去!
璀璨的星辉剑光照亮了那片区域!
只见剑光过处,那片“空无一物”的雾霭一阵扭曲,竟然显露出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如同水母般的巨大生物!它没有五官,只有无数条飘荡的、同样透明的触手,正悄无声息地向队伍蔓延而来!
剑光斩在它身上,竟然如同斩入空处,穿透而过,未能造成丝毫伤害!而那生物的触手,却瞬间加速,无视了物理防御,直接向着众人的神魂缠扰而来!
“是虚空水母!小心神魂攻击!”星晷失声惊呼,脸色煞白。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专门攻击神魂的虚空生物,物理攻击几乎无效!
暗羽等人只觉得脑袋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发黑,神魂剧痛,护体灵光瞬间黯淡下去!两名伤势较重的潜龙卫队员更是直接惨叫一声,七窍流血,神魂险些被直接扯出体外!
凌霄眼神一冷,物理攻击无效?那就试试这个!
他并指如剑,指尖并非凝聚剑元,而是引动了《时空剑典》中针对神魂与虚妄的奥义——镇魂!
同时,融入了星辰元髓中那净化一切的星辰净火意境的——焚神!
一指点出,无声无息,却仿佛引动了冥冥中的法则!
那虚空水母透明的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种无声的、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尖锐嘶鸣!它那透明的身体内部,骤然亮起无数银白色的火星,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迅速蔓延燃烧!
星辰净火,专克一切阴邪魂体!
虚空水母剧烈地扭曲、翻滚,试图扑灭魂火,却徒劳无功。不过数息之间,它那庞大的透明身躯便被银白色的火焰彻底吞噬,化为虚无,只留下一颗鸽蛋大小、不断散发着精纯神魂之力的透明晶核,被凌霄凌空摄入手中。
神魂危机瞬间解除。
暗羽等人瘫软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衣背,看向凌霄的目光如同看着神人。连这种诡异莫测的魂体生物都能轻易灭杀…
然而,还不等他们松一口气。
咔嚓…咔嚓…
周围那些巨大的星舰残骸深处,突然传来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骨骼活动的声响!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刚才的战斗惊醒了!
一双又一双猩红色的光点,在残骸的阴影深处,逐一亮起!
充满了饥饿、贪婪、与毁灭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