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传送的撕扯感远比上一次通过砂涡裂痕更加剧烈和漫长。仿佛灵魂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研磨机,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都在承受着不同时间流速和空间法则的疯狂碾压。凌霄死死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将重塑后的星陨剑横于膝前,剑身流淌的星辰光屑和时空波纹自发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艰难地抵御着外界的混乱。
《时空剑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主运转,疯狂解析、适应、甚至尝试引导着这狂暴的时空洪流。那融入剑魂和肉身的一丝大道源金此刻展现出其非凡特性,不断修复着被时空之力撕裂的损伤,让他的身体在毁灭与重生之间维持着一种危险的平衡。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那剧烈的撕扯感骤然消失。
噗通!
他重重砸落在某种坚实却略带弹性的东西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但相比上次,伤势显然轻了许多。
冰冷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耳边传来阵阵海浪拍岸的哗哗声,以及…某种鸟类尖锐的鸣叫。
凌霄艰难地撑起身体,环顾四周。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海滩之上。天空是正常的蔚蓝色,悬挂着一轮明日(似乎比天衍神朝所见稍小一些),阳光炽烈。脚下是细腻的白沙,不远处是茂密的、生长着各种奇异热带植物的丛林。海浪一层层涌上沙滩,带来白色的泡沫。
这里…似乎是一座海岛?
他立刻警惕地释放出神识,同时内视自身。伤势不重,只是时空传送带来的震荡,调息片刻便可恢复。星陨剑安然无恙,甚至因为经历了时空洗礼,灵光更加莹润。修为稳固在元婴七层巅峰。
最重要的是,他感应了一下与幽荧以及那十二暗卫的微弱联系。与幽荧的联系极其遥远且微弱,断断续续,似乎隔着无尽时空,但并未彻底断绝。而与暗卫的联系则清晰许多,他们似乎仍在归墟之海外围区域,距离此地同样极其遥远,但至少还在同一个主世界层面。
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看来那星门并未将他传送到什么异界位面,应该仍在天衍神朝所辖的无尽海域中的某一处,只是…距离归墟之海恐怕已有亿万里之遥。
他站起身,掸去身上的沙粒,仔细观察这座岛屿。
岛屿面积似乎不小,灵气浓度相当不错,甚至不比青岚宗的一些主峰差。丛林深处,隐约能感受到一些妖兽的气息,但大多不算强大,最多金丹级别。
他的目光很快被岛屿中央的一座高耸山峰吸引。那山峰形状奇特,如同一柄倒插向天的巨剑,峰顶云雾缭绕,隐隐有凌厉的剑气波动散发出来。
有剑气?难道岛上有剑修门派或者遗迹?
凌霄心中一动,收敛气息,如同鬼魅般潜入丛林,向着那座剑峰方向疾行而去。
越靠近剑峰,空气中的剑气波动越发清晰。那并非活人修炼散发的剑气,而是一种古老的、沉淀了无尽岁月的剑意残留,宏大、苍凉、却又带着一丝不屈的傲然。
穿过茂密的丛林,前方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废墟呈现在眼前。
那似乎是一个宗门的遗址,规模相当宏大,虽然如今已被藤蔓植物覆盖,大部分建筑都已坍塌,但从那些残存的、高达数十丈的巨石殿基、断裂的演武场、以及遍布剑痕的山壁,依旧能想象出它昔日的辉煌。
废墟的风格古朴大气,与当今主流宗门迥异,更带着一种上古时期的蛮荒气息。许多残垣断壁之上,还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以剑器刻凿而成的图案和文字,那文字…凌霄依稀认得,是比星灵文明稍晚一些,但同样极其古老的某种人族文字。
“这似乎是…上古某个剑修宗门的遗迹?”凌霄心中讶异。没想到随机传送,竟然来到这样一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行走在废墟之中,神识仔细扫过每一处角落。
这里显然已经荒废了极其漫长的岁月,除了些低阶妖兽和昆虫,并无任何人类活动的迹象。但在一些保存相对完好的偏殿或山洞中,他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比如几具盘坐在地、早已化为白骨的修士遗骸,他们的骨骼晶莹,隐隐透着剑光,显然生前修为极高(至少化神期),身旁还散落着一些早已灵性尽失的法宝残片和玉简。凌霄在一枚材质特殊、尚未完全风化的玉简中,得到了一些残缺的信息。
综合这些信息,他大致了解到,这个宗门名为“裂天剑宗”,在上古时期曾极尽辉煌,以攻伐第一着称,门中曾有数位剑仙级大能飞升。但后来似乎卷入了一场席卷天地的浩劫大战,宗门精锐尽出,最终山门破败,传承断绝,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
“又是一场浩劫…”凌霄眉头紧锁。星灵文明毁于虚空暗潮,这裂天剑宗毁于上古大战…这片天地,似乎总笼罩在某种周期性的灾难阴影之下。
他继续探索,来到那座最高的剑峰之下。
剑峰底部,有一个巨大的山洞入口,洞口上方以凌厉的剑意刻着四个古字——“剑冢”!
一股磅礴而悲凉的剑意从洞内弥漫而出,仿佛有无数英魂在此长眠。
凌霄神色一肃,整了整衣袍,对着剑冢洞口郑重一礼。对于剑修前辈,应有的尊敬不可或缺。
随后,他迈步走入剑冢。
洞内并非想象中的阴森,反而弥漫着一种纯净而凌厉的剑气。通道两旁,插满了无数锈迹斑斑、残缺不全的古剑,如同一片剑的森林。每一柄剑都曾有其主人,都曾饮血杀敌,如今却只能在此默默腐朽,诉说着曾经的荣耀与悲壮。
凌霄能感受到这些古剑中残留的不甘剑意,他体内的星陨剑也发出轻微的嗡鸣,似是哀悼,似是共鸣。
他一路前行,并未触碰任何古剑,只是默默感受着这片剑冢的悲凉与骄傲。
终于,他来到了剑冢的最深处。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洞窟,洞窟中央,并非坟墓,而是一座高台。高台之上,插着一柄仅剩半截剑身、却依旧散发着睥睨天下、斩裂苍穹恐怖剑意的断剑!
这柄断剑的品阶,远超此地所有古剑,甚至给他的感觉,不逊于重铸前的星陨!其剑意之纯粹、之霸道,令人心折!
而在高台之下,盘坐着一具完整的遗骸。这具遗骸并非人类,骨骼呈淡金色,额头生有一根独角,虽然早已失去生机,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其生前实力,恐怕远超化神!
这具遗骸的姿态并非战斗状,而是双手捧着一枚暗金色的、非金非玉的令牌,微微低头,仿佛在进行某种最后的仪式。
凌霄的目光瞬间被那枚令牌吸引!
那令牌的材质和样式…竟然与他手中的镇邪伯令牌有七八分相似!但其上雕刻的并非蛟龙,而是一柄斩破星云的巨剑图案!令牌表面同样残留着极其微弱的王朝气运之力,但更加古老、更加纯粹!
“这是…上古天衍神朝的将军令?”凌霄心中巨震!天衍神朝立国至今已逾万载,但据说在更加久远的上古时期,还有一个同样名为“天衍”的古老王朝!难道这裂天剑宗,与上古天衍神朝有关?而这具遗骸,是一位上古天衍神朝的将军?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再次对着遗骸深深一拜,然后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查看那枚令牌。
令牌入手冰凉,沉重异常。当他的手指接触到令牌的瞬间,他体内的镇邪伯令牌再次产生共鸣,而那枚上古将军令也微微一颤,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古老气运之力流入他体内,让他浑身舒泰,之前损耗的根基似乎都补全了一丝。
同时,一道残留的、断断续续的信息流从将军令中涌入他的脑海。
“…奉…人皇令…镇守…东极…剑门…”
“…暗潮…复起…魔物…跨界…”
“…宗门…皆战…殁…”
“…崩…剑折…不负…皇恩…”
“…后来者…承吾…气运…斩妖…除魔…”
信息流戛然而止。
但凌霄已然明了。这位上古将军,乃是奉上古天衍人皇之命,镇守此处所谓的“东极剑门”,最终战死于此。而敌人,似乎又是与“暗潮”、“魔物”相关。
虚空暗潮?魔物跨界?这与星灵文明的毁灭,与当今虚空教团的阴谋,似乎隐隐有一条线串联了起来!
就在他沉思之际,手中的上古将军令与他自身的镇邪伯令牌同时亮起光芒,两股同源却不同时代的王朝气运开始交融,最终,那上古将军令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了他的镇邪伯令牌之中!
他手中的令牌模样未大变,但背后的蛟龙图案旁,多了一柄小小的、却凌厉无比的剑形印记!其蕴含的王朝气运陡然增强了一倍有余,并且带上了一丝上古的苍茫与杀伐之气!
与此同时,那高台上插着的半截霸道断剑,也发出一声悲怆的剑鸣,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剑身上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化为凡铁。
轰隆隆…
整个剑冢开始微微震动,似乎因为核心剑意的消散而即将崩塌。
凌霄不敢久留,对着那具金色遗骸再次深深一躬,转身迅速离开了剑冢。
在他冲出剑冢洞口后不久,整座剑峰发出巨大的轰鸣,开始缓缓塌陷,最终彻底掩埋了那一段尘封的上古历史。
站在废墟之外,凌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这一次意外传送,收获远超预期。不仅伤势尽复,修为精进,重铸了星陨剑,更是知晓了更多关于上古浩劫、“虚空暗潮”的秘辛,并意外获得了一道上古王朝气运的加持。
他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揭开一个笼罩万古的巨大阴谋的面纱。
如今,首要任务是弄清楚这里究竟是何处,并设法返回天衍神朝核心疆域。
他腾空而起,飞至高空,极目远眺。
碧海蓝天,岛屿星罗棋布。这片海域的灵气和环境,与危机四伏的归墟之海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片正常的、富饶的修仙海域。
他的神识最大范围扩散开来,终于,在距离此岛近千里之外,捕捉到了修士活动的痕迹!那似乎是一支小型的商船队,正在海面上航行。
凌霄精神一振,立刻化作一道剑光,悄无声息地向着那支船队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