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流沙林后,地势开始明显抬升。千窟岭的主体——那片望不到边际、布满无数黑暗洞窟的岩层,如同巨神冰冷的骸骨,沉默地横亘在前方,压迫感十足。
依照地图指引,又跋涉了近一日,两人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第一个关键区域——回音谷。
回音谷并非单一峡谷,而是由无数条狭窄、深邃、彼此相连又回环曲折的裂隙组成的复杂迷宫。两侧岩壁高耸,色泽暗沉,布满了风蚀形成的孔洞。每当有风吹过,这些孔洞便会发出各种怪异的声音,时而如泣如诉,时而如万鬼嘶嚎,时而却又寂静得令人心慌,“回音谷”之名由此而来。
根据墨仲的卷宗和默尘的情报,“亘光沙漏”的投影曾多次在此谷深处显现。
尚未靠近谷口,林未便敏锐地察觉到数道隐藏极深的气息,分布在谷口周围的岩壁阴影或洞窟之中。这些气息或阴冷,或凌厉,或晦涩,显然来自不同势力,彼此忌惮,又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谷内。
“看来,盯着‘沙漏’的人,比我们想的还多。”林未低声道,与墨仲在一处巨岩后隐蔽身形。
墨仲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林姑娘,我们如何进去?这些人……”
“等。”林未言简意赅。她需要观察,也需要时间恢复穿越流沙林和激战“沙魇”的消耗。涅盘之力缓缓运转,滋养着略有疲惫的身心,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模拟着绣针穿梭的轨迹,继续熟悉着苏绣战技的种种变化。
【弹幕(林崇山):沉得住气,不错。谷口伏兵至少四股,彼此牵制,谁先动,谁便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弹幕(林秀芹:左边岩缝里那个,身上有官府的臭味!右边第三个洞窟里,藏着个‘瞑目’的杂碎,气息和那个沙魇有点像,但弱得多。还有两股,一股煞气很重,像是佣兵或者杀手;另一股……很古怪,似有似无。】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与谷内传来的诡异回音中缓缓流逝。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谷内深处,毫无征兆地,突然亮起了一抹奇异的、扭曲的光!
那光并非持续存在,而是如同水中倒影般闪烁不定,光芒过处,周围的岩壁都仿佛变得透明了一瞬,显现出内部错综复杂的结构,甚至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仿佛是另一个时空的景物碎片一闪而逝!
“亘光沙漏的投影!”墨仲激动地低呼。
几乎在那光芒亮起的瞬间,谷口潜伏的几股势力动了!
左边岩缝中,三道穿着紧身黑衣、动作迅捷如豹的身影率先冲出,直扑谷内!他们气息相连,步伐一致,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官方探子或影卫。
与此同时,右边洞窟中,数名身着黑袍、面带邪眼的“瞑目”教徒也怪叫着冲出,其中一人挥手打出一片乌光,直射那三名黑衣人后背!
另一股煞气重的势力——五名装备精良、眼神凶狠的佣兵,则趁机从侧翼突入谷口。
最后那股气息古怪的存在,却依旧按兵不动,仿佛只是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谷口瞬间爆发混战!黑衣人与“瞑目”教徒率先交手,刀光与邪术碰撞,发出刺耳的轰鸣。那五名佣兵则试图绕过战团,直奔谷内光芒亮起之处。
林未冷静地观察着,她没有动。因为那谷内闪烁的光芒,虽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却让她怀中的幻心水晶传来一种极其微弱的、并非吸引而是……排斥的悸动!
这感觉转瞬即逝,却让林未心生警惕。
【弹幕(林婉娘):未儿,那光有问题!看似蕴含着时间与心念的波动,但其核心却有一种空洞与扭曲感,像是……诱饵!】
【弹幕(林窈始祖,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虚影惑心,镜花水月。林未,谨守本心,勿为外象所迷。】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冲在最前面的五名佣兵,刚刚踏入谷内不到百丈,周围岩壁上那些发出怪声的孔洞,骤然产生了强大的吸力!
“啊!”
“怎么回事?!”
五名佣兵惊呼着,身不由己地被拉扯向不同的孔洞,他们的身体在靠近孔洞的瞬间,竟如同被无形力量扭曲、拉长,随后猛地被吸入其中,连惨叫都只发出一半便戛然而止!只有几件兵器和破碎的衣物从半空掉落。
紧接着,那三名黑衣人与“瞑目”教徒的交战处,地面毫无征兆地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漆黑窟窿,混战中的几人收势不及,惨叫着坠入其中,声音迅速被黑暗吞噬。
转眼间,谷口便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那依旧在谷深处闪烁的、诡异的光芒,以及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墨仲看得头皮发麻,冷汗直流:“那、那光难道是陷阱?”
林未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那光芒,缓缓摇头:“不完全是陷阱。那光芒确实蕴含着一丝时空与心念的力量,否则无法吸引这么多人,也无法让幻心水晶产生感应。但它的出现方式和位置,更像是有意引导闯入者踏入那些致命的天然陷阱。”
她顿了顿,结合墨仲卷宗上的记载和眼前的景象,得出一个结论:“‘亘光沙漏’的投影或许真的会在回音谷出现,但它出现的地点,绝非固定,而是不断变化的。眼前这个,要么是巧合出现在险地附近,要么……就是被某种力量刻意引导,作为清除闯入者的工具。”
能够引导“亘光沙漏”投影的力量?林未想到了那个精神受创遁走的“沙魇”,想到了神秘的“瞑目”,甚至想到了那始终未曾现身的宫中幕后黑手。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复杂。
“我们怎么办?”墨仲已经完全没了主意。
林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入幻心水晶,同时运转《守心诀》,放大了自身的那点本心之光。她不再用眼睛去看那惑人的光芒,而是用心去“感应”谷内那纷乱复杂的心念残留、地脉流向以及时空能量的细微波动。
片刻后,她睁开眼,指向回音谷一侧一条极其狭窄、被阴影覆盖、毫不起眼的缝隙:“走这边。这里的能量流动相对平缓,心念残留也最弱,陷阱的可能性最低。”
那是她的心念与感知,结合了幻心水晶的映照,在危机四伏的迷宫中,寻找到的一线生机。
她率先朝着那条缝隙走去,步伐坚定。墨仲深吸一口气,紧紧跟上。无论前方是何等龙潭虎穴,他已别无选择,只能相信身边这个一次次创造奇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