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那暗红色的海天线,空气中的压抑感便越是沉重。
咸腥的海风逐渐染上了一股铁锈与硫磺混合的怪味,令人呼吸不畅。下方的海水也不再是深邃的墨蓝,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被稀释血液般的暗红色,波涛汹涌间,翻涌起惨白的泡沫,仿佛大海正在痛苦地呻吟。
机关翼的飞行也变得愈发艰难,空气中充斥着混乱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刀锋,不断切割着翼身自带的能量护罩和林未勉力维持的灰色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翼身不时剧烈颠簸,需要林未耗费大量心神去稳定。
她不得不降低高度,几乎是贴着汹涌的海面飞行,以避开高空更强烈的乱流。浪涛有时几乎能拍打到翼尖,带来冰冷的海水和更大的风险。
根据大守藏提供的坐标和引路符的微弱感应,无尽海眼应该就在前方不远了。
林未极力收敛自身气息,将灰色力量的内敛特性发挥到极致,同时小心翼翼地操控机关翼,借助海面上起伏的波涛和偶尔出现的礁石阴影作为掩护,一点点向前摸进。
终于,在前方一片格外昏暗、海面如同沸腾般翻滚着巨大漩涡的区域,她看到了目标。
那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无形力场笼罩的海域。中心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直径足有数里的巨大漩涡,海水如同被一只巨兽吞噬般,疯狂地向中心塌陷,发出雷鸣般的轰响。漩涡的中心,并非漆黑,而是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暗红色光芒,仿佛直通地心熔岩,又或是…连接着那恐怖的“归墟之地”。
那就是无尽海眼!
而在海眼外围,几座巨大的、仿佛人工修筑而成的黑色礁石平台上,此刻正灯火通明!
平台之上,人影憧憧!
借着暗红色的海眼光芒和平台上设置的巨大火盆的光芒,林未能看到许多穿着“瞑目”组织服饰的黑衣人正在忙碌地布置着什么。他们围绕着平台中心一个巨大的、刻满了邪恶符文的石制祭坛,正在镶嵌各种散发着不祥能量的晶石和材料。
祭坛的中心,竖立着一根扭曲的黑色金属柱,柱子上捆绑着数道闪烁着禁制光芒的锁链。
而在平台四周的高处,以及附近几艘停泊着的、风格明显不同于普通船只的狭长黑色战船上,矗立着不少气息强悍的身影。其中一些人身穿宫中影卫的服饰,但气质比影煞更加阴冷僵硬,眼神空洞,如同纯粹的杀戮机器。另一些则显然是“瞑目”的高层,穿着繁复的邪眼黑袍,周身涌动着令人不适的邪能波动。
守卫极其森严!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各种探测能量的法阵光芒在平台各处隐隐闪烁。
林未的心沉了下去。硬闯绝对没有任何机会,恐怕还没靠近平台就会被发现并围攻至死。
她小心翼翼地操控机关翼,绕到一个距离主平台稍远、但地势较高、能勉强观察到祭坛情况的隐蔽礁石后方,熄灭了机关翼的能量波动,将其紧紧贴在礁石的阴影之中,自己则伏低身体,屏息凝神,仔细观察。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祭坛中央的金属柱上。
柱子旁,站着几个人。
一名身穿暗紫色宫装、面容被轻纱遮掩、只露出一双冰冷妩媚眼睛的女子,正低声对旁边一个穿着“瞑目”高阶长老服饰、手持邪眼木杖的枯瘦老妪说着什么。那老妪不时点头,脸上带着谄媚而阴毒的笑容。
【直播间弹幕】
林秀芹:‘是宫里那个坏女人和瞑目的老妖婆!果然勾结在一起了!’
林崇山:‘能量监测:宫装女子能量内敛,疑似修炼特殊媚术与阴毒功法;老妪能量邪恶驳杂,与门隙邪能共鸣度高,危险等级:高。’
但林未的目光很快越过了她们,落在了她们身后,那个被捆绑在金属柱上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
身穿一袭早已破损不堪、却依旧能看出原本素雅材质的白色长裙,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面容。她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但林未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温和的能量,正被那金属柱和锁链上的符文强行从她体内抽取出来,注入脚下的祭坛。
那能量…与她体内的生机之力,甚至与《守心诀》的力量,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
这就是…林汐?
她的母亲?
林未的心脏莫名地悸动了一下。不是源于灵魂的情感,而是这具身体血脉深处本能的共鸣与…刺痛。
那女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极其艰难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凌乱发丝间,露出一张苍白却依旧能看出昔日清丽轮廓的脸庞。她的眼睛紧闭着,眼角有着细微的皱纹,嘴唇干裂,神色间充满了疲惫与一种深深的忧虑,却唯独没有恐惧。
仿佛她早已预料到自己的命运,并坦然接受,只是在担忧着别的什么。
她的目光似乎毫无焦点地扫过黑暗的海面,扫过林未藏身的方向。
那一瞬间,林未几乎以为她被发现了。
但女子的目光没有任何停留,又无力地垂下了头,仿佛刚才的抬头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林未紧紧攥住了手下的礁石,冰冷的石屑刺入掌心。
她看着那个陌生的、却又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子,像祭品一样被捆绑在那里,等待着被榨干所有价值,然后推向毁灭。
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却有一种冰冷的、如同深海寒流般的怒意,缓缓自心底升起。
这些人,为了那可笑的野心和力量,践踏生命,摧毁家庭,一次又一次!
奶奶的死,母亲的遭遇,原主颠沛流离的命运……全都是因为他们!
就在林未心中杀意翻涌之际——
祭坛上的宫装女子似乎接到了什么讯息,对那老妪吩咐了几句。
老妪躬身领命,然后走到祭坛边缘,用那嘶哑难听的声音高声道:“时辰将至!各部就位!检查祭品状态!确保‘主祭之匙’血脉活性!待子时阴气最盛之时,准时启动血祭大阵,恭迎圣力降临!”
平台上的黑衣人动作更加忙碌急促。
几名显然是药师或咒术师模样的人上前,检查了一下林汐的状态,又给她强行灌下了一瓶散发着浓郁血腥气的暗红色药液。林汐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的痛苦呻吟,身上那被抽取的能量光芒似乎强盛了一丝,但她的脸色却更加灰败。
他们是在用药物刺激和维持她的生命力,确保血祭时能最大程度地引动海眼能量!
畜生!
林未眼中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冰。
必须想办法阻止!必须在他们启动大阵前救出人!
但她只有一个人,重伤未愈,面对如此森严的守卫和众多高手,如何能做到?
强攻是找死。
只能智取,或者…制造混乱!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整个平台的布局、人员的分布、那些能量法阵的节点……
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计算着每一种可能的方案及其成功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海眼漩涡的轰鸣声似乎更加响亮,那暗红色的光芒也越发灼目。
子时,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