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小小的木屋。方才那一声轻微的、规律的叩击声,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漾开一圈涟漪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令牌传来的、那屏障边缘一闪而逝的微弱“触点”,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在林未紧绷的神经上,提醒她那并非幻觉。
她维持着绝对的静止,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全部心神都系于手中的令牌,感知着屋外的一切。
风雪声,枯枝摇曳声,积雪压断细枝的轻响……一切似乎都与之前别无二致。
但那无形的压力却愈发沉重。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透过浓浓的夜色和木屋的屏障,冷冷地注视着屋内。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煎熬。
奶奶和豆子均匀的呼吸声此刻显得格外清晰,也让林未的心揪得更紧。她不敢想象如果那未知的存在强行破开屏障,后果会怎样。
【林崇山:凝神!感知其气息残留!是人是鬼,总有痕迹!】 【林秀芹:吓死老娘了!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装神弄鬼?!】 【林婉娘:未未,别怕…稳住…】 【林窈:…其力凝而不散…触之即走…似在试探…亦或…标记?】
先祖的弹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却无法驱散那实质般的危机感。
标记?林未心中猛地一凛!难道对方无法立刻突破这驿所的防护,所以先用某种方式留下了追踪的印记?
就在这时——
“咚。”
又是一声轻响!
这一次,声音的来源却并非屋顶,而是……来自那扇破败的半边木门!
声音依旧很轻,带着同样的规律感,仿佛有人用指节极其克制地叩击了一下。
紧接着,令牌再次传来反馈——屏障在门的位置,又有一个微弱的“点”触碰了一下!
对方在移动!而且精准地找到了门的位置!
林未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死死攥着竹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锐利如刀,钉在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上。
门外,到底是什么?
是那个煞气逼人的影煞?他去而复返?若是他,为何不强行闯入?以他的实力,这驿所的屏障未必能完全挡住他。还是说,他有所顾忌?或者…另有所图?
或者是那邪眼老妪的同伙?循着某种追踪秘法找到了这里?
又或者……是更诡异、更无法理解的东西?比如…“门”后渗透过来的某种存在?
无数的猜测在她脑中翻滚,每一种都让人不寒而栗。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林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深吸一口气,极其缓慢地、无声地挪动脚步,靠近门边,然后将耳朵轻轻贴在了冰冷的木板上。
屏息倾听。
屋外,只有风穿过门缝的细微呜咽声。
她尝试着,将一丝极细微的混沌气息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向外探去。
这气息极其微弱,融于风雪,几乎难以察觉。这是她刚刚对力量有所领悟后的一种新尝试,将气息的“锐”意内敛,只保留其“感知”的特性。
气息如同无形的触须,缓缓向外延伸。
一尺…两尺…
就在气息探出大约三尺距离时,猛地触碰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冰冷、凝实、带着一种极其内敛却深不见底的煞气!几乎在她的气息触碰到的瞬间,那东西就猛地一缩,仿佛受惊的毒蛇,瞬间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但就在那电光石火的接触瞬间,林未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熟悉的感觉!
是那个影煞!果然是他!
他竟然真的找到这里了!而且一直潜伏在门外!
他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既不离开,也不强行闯入,只是这样一次次地、鬼魅般地试探?
难道真如林萱草前辈所警告的,这些“异动”的影卫行为诡异,不可轻信?他是在等待时机?还是在观察什么?
林未迅速收回气息,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
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她的探查,此刻定然更加警惕。
双方隔着一扇破门,陷入了某种诡异的、一触即发的对峙僵局。
屋外风雪似乎更急了些,吹得门板发出轻微的晃动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但那如芒在背的被窥视感,却丝毫未减。
林未知道,影煞没走。他就像最有耐心的猎人,潜伏在黑暗里,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她不能一直这样耗下去。奶奶和豆子需要更安全的环境,她也需要尽快弄清真相,找到下一步的方向。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中浮现。
她缓缓低下头,看向手中那根扫雪老人所赠的竹杖。杖身那些竹节纹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与这驿所的能量隐隐呼应。
或许……可以借助这驿所本身的力量?
她回忆着林萱草前辈札记中提到的关于驿所防护阵法的零星记载,又结合自己方才引导地脉能量的感悟。
她尝试着,不再仅仅通过令牌被动感知屏障,而是主动将心神与竹杖、令牌、以及脚下这片土地连接起来。
意识缓缓扩散,她“看”到了以木屋为中心,一个由地脉能量构成的、无形却坚韧的护罩。护罩的能量来源于地下节点,流转不息。
而那影煞的气息,就如同一点顽固的墨迹,粘附在护罩之外,徘徊不去。
她尝试着,极其小心地,引导着一缕地脉能量,并非加强整个护罩,而是缓缓汇聚向影煞气息所在的那一小片区域——门的位置。
能量无声无息地汇聚,如同水流般填充过去,那一片的护罩光芒微不可察地亮了一丝,变得更加凝实。
屋外,风雪声中似乎传来一声极轻微、几乎被风吹散的吸气声。
有效!他感觉到了护罩的变化!
林未心中一动,继续操作。她不再单纯加固,而是开始模仿着之前影煞叩击的节奏,控制着那一小片区域的护罩能量,极其轻微地、一下一下地……向外“鼓荡”!
“咚…咚…咚…”
仿佛有一颗无形的心脏,在门外的屏障上有力地跳动了几下!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回应!一种警告!一种宣示——我知道你在外面,而且我能控制这里的力量!
屋外那如影随形的窥视感,在这一瞬间,骤然消失了!
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超出预料的回应惊到了。
死寂再次降临。
但这一次,死寂中蕴含的意味已然不同。
林未屏住呼吸,全力感知着令牌的反馈。
门外那冰冷凝实的气息,依旧还在。但他不再徘徊,不再试探,只是静静地停留在原地,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的状况。
过了足足十几息。
那股气息忽然动了一下。
然后,开始缓缓地……向后退去。
一步,两步……速度不快,却异常坚定。
他一直退到了驿所防护屏障的边缘,然后彻底停了下来。不再前进,也不再后退,就那么静静地伫立在风雪中,仿佛化作了一块沉默的石头。
他放弃了强行闯入的打算?但还是守在外面?是什么意思?监视?等待?
林未微微蹙眉,无法理解影煞这诡异的行为。
但无论如何,暂时的危机似乎解除了。对方似乎对这驿所的防护有所忌惮,选择了对峙而非强攻。
她稍稍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掌心全是冷汗。
她不敢大意,维持着与令牌、竹杖的连接,时刻感知着门外那个如同磐石般的身影。
然后,她缓缓退回到屋内,重新拿起那本兽皮册子,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弱雪光,再次仔细翻阅起来,试图从林萱草前辈的字里行间,找到更多关于“影卫”、关于当前局势、关于如何与“守藏之灵”联系的线索。
夜色深沉,屋外风雪依旧。
一门之隔,内外两人,一者于灯下苦寻答案,一者在风雪中沉默守望。
这脆弱的平衡,能维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