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三年二月初十的长安,被一层肃穆的白幡笼罩。从朱雀大街到城外官道,挤满了自发前来送葬的百姓,他们手中攥着素色绢帕,眼神追随着缓缓前行的灵车,呜咽声与丧铃的 “叮铃” 声交织在一起,在初春的寒风中蔓延。今日,是天可汗李世民出殡的日子,这支由数千人组成的送葬队伍,正朝着昭陵的方向挪动,宛如一条白色的长龙,在天地间划出沉重的轨迹。
灵车由十六名身经百战的玄甲军侍卫护着,车身覆盖着明黄色的织金绸缎,边角垂落的黑纱随着车轮滚动轻轻摇曳。棺椁内置的沉香木气息,混着沿途百姓点燃的香烛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李治身着斩衰孝服,腰系麻绳,双手扶着灵车边缘,每一步都走得踉跄,眼眶红肿如桃,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胸前的麻布。他身后,文武百官身着齐衰丧服,手持哭丧棒,低着头缓缓前行,连平日里最桀骜的武将,此刻也收敛了锋芒,脸上满是哀戚。
裴安率领百骑司精锐,位于护卫队伍的核心第二层。他身着银甲,甲胄边缘系着一条雪白的绫带,手中握着长枪,目光锐利地扫过人群。作为李世民亲自任命的百骑司副首领,他的职责是守护灵柩外围安全,防止任何意外发生。最核心的防卫则由李治的东宫卫率负责,这些侍卫皆是李治多年培养的亲信,装备精良,神情肃穆,寸步不离地守在灵车周围,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天可汗陛下!您走了,我等该怎么办啊!”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名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跌坐在地,朝着灵车的方向不断叩首,额头很快渗出血迹。周围的百姓见状,也纷纷跪倒在地,哭声瞬间淹没了整个官道。裴安看着这一幕,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 他曾随李世民征战四方,见过这位帝王对百姓的体恤,也见过他对将士的厚待,如今百姓这般悲痛,便是对 “天可汗” 这一称号最厚重的注解。
队伍行至昭陵脚下时,已是黄昏。昭陵依山而建,神道两侧的石人、石马、石兽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庄严肃穆。东宫卫率率先进入陵区,手持长刀在道路两侧站定,刀刃反射的寒光让试图靠近的人下意识止步。裴安则率领百骑司将士,在陵区外围展开阵型,将前来送葬的百姓与官员分隔开,确保灵柩能顺利进入地宫。
当灵柩被缓缓抬向地宫入口时,人群中突然冲出几名身着异域服饰的番将。他们头戴皮帽,腰间挎着弯刀,脸上满是悲愤,冲到灵柩前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拔出弯刀便要往自己脖颈上抹去,口中嘶吼着:“天可汗待我等恩重如山,如今陛下归天,我等愿殉葬相随,在地下继续为陛下效力!”
“不可!” 裴安心中一紧,正要策马上前,身旁的老将程咬金已抢先一步,飞身下马,一把夺下为首番将手中的弯刀,厉声喝道:“陛下一生征战,为的是天下太平、百姓安乐!你若真念及陛下恩情,便该守住自己的领地,辅佐新帝,而非逞一时之勇!若你今日自刎,陛下在天有灵,也不会安心!”
番将们愣住了,手中的弯刀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他们望着地宫入口,泪水汹涌而出,趴在地上放声大哭:“可陛下走了,我等心中的支柱也倒了啊!”
李治走上前,亲自扶起为首的番将,声音哽咽却带着帝王的沉稳:“诸位将军的忠诚,朕已知晓。父皇虽去,但他留下的大唐盛世,需要我们共同守护。朕向你们承诺,定会延续父皇的政策,待各国如兄弟,绝不辜负父皇的嘱托。”
番将们闻言,再次跪倒在地,对着地宫方向叩首三次,朗声道:“臣等遵旨!愿为大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一片肃穆的氛围中,李世民的棺椁被缓缓送入地宫,厚重的石门 “轰隆” 一声关闭,将这位传奇帝王的一生彻底封存。送葬队伍开始有序撤离,李治在东宫卫率的护送下返回长安,裴安则接到旨意,率领百骑司精锐暂时留守皇陵,等待玄甲军老兵及其家属前来安家守陵后,再率部撤离。
守皇陵的日子,像昭陵山间的溪水般平静,却也透着枯燥。每日清晨,裴安会带着将士们沿着陵区巡视,检查神道两侧的石兽是否完好,地宫入口的封印是否松动;白天,他要接待前来祭拜的官员与百姓,维持现场秩序,听着他们对李世民的缅怀之词;夜晚,他则在营房外值守,望着满天星辰,耳边只有风吹过松林的 “沙沙” 声。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月,裴安渐渐觉得沉闷。这日午后,他坐在营房外的石凳上,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突然想起了高阳 —— 高阳出家的感业寺,就在昭陵附近的山中,距离皇陵不过三十余里。自高阳去年年末出家后,他因忙于国葬与守陵,一直未能前去探望。更何况,他听说高阳对李世民最后未帮她对付太原王氏一事心存不满,连李世民的葬礼都未曾出面哀悼,这让裴安心中多了几分担忧。
“正好今日无事,去看看她吧。” 裴安站起身,回到营房,找出自己前些日子为阿雅做糕点时多留的一份 —— 有松软的枣泥蛋糕,还有酥脆的芝麻饼干。阿雅怀孕后,裴安特意研究了糕点做法,如今手艺已颇为娴熟,这些糕点都是他亲手制作,口感细腻,最适合女子食用。他将糕点仔细包在油纸里,装入布包,又带上一把锋利的横刀,别在腰间,更重要的是,他还随身携带着一把特制的连发弩 —— 这是他在征战时,根据诸葛连弩改良而成,能连续发射十支弩箭,杀伤力极强。一切准备妥当后,他牵出自己的战马,独自一人朝着感业寺的方向而去。
出发时已近未时,山路崎岖,加上初春时节冰雪未化,马蹄踩在石板路上,偶尔会打滑。等裴安抵达感业寺附近时,夕阳已西斜,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色,山间雾气渐起,给这座古寺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面纱。感业寺依山而建,青灰色的瓦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门前的石阶小路蜿蜒而下,像是一条连接尘世与清净之地的纽带。
裴安正要催马上前,目光却无意间扫过寺院后院的墙角 —— 那里躲着五道黑色的人影,他们身着紧身衣袍,头戴斗笠,手中握着短弩,正鬼鬼祟祟地朝着寺院内部张望。“不好!” 裴安心中一紧,立即勒住马,翻身下马,将马拴在附近的一棵松树上,然后提着布包,握紧腰间的短刀,猫着腰,沿着墙角的阴影,悄悄向寺院门口靠近。
他知道,感业寺内有五十多名尼姑,高阳的公主府护卫百人驻扎在寺院门外,按理说防卫应当严密。可这五名黑衣人能潜伏到后院墙角,显然是有备而来,且目标明确 —— 十有八九是冲着高阳来的!裴安不敢大意,绕到寺院大门旁,看到几名公主府护卫正靠在门边闲聊,便快步上前,压低声音说道:“我是镇东侯裴安,后院墙角有刺客,你们立即分成两队,一队绕到后院,堵住他们的退路;另一队留在门口,一旦听到动静,立即冲进去支援!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护卫们见是裴安,连忙躬身应道:“末将领命!” 随后迅速行动,动作麻利地分成两队,朝着不同方向而去。
裴安则提着布包,趁着暮色,绕到寺院后门。后门虚掩着,显然是黑衣人留下的入口。他轻轻推开门,潜入寺院,沿着走廊的阴影,朝着高阳的禅房摸去。感业寺的禅房大多集中在东侧,高阳作为公主,虽已出家,却仍有一间单独的禅房,位置最为僻静。
此时,禅房内正传来悠扬的琴声,夹杂着轻轻的哼唱。裴安悄悄来到禅房窗外,透过窗棂的缝隙向屋内望去 —— 高阳正坐在琴前,手指轻拨琴弦,脸上带着一丝笑意,身前的小桌上,还放着一个酒壶和一碟糕点,显然是在自娱自乐。
裴安的目光落在高阳身上,不由得愣了一下。她刚沐浴过,长发没有像其他尼姑那样束起,而是用一根素色的丝带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她身着一袭月白色的僧衣,衣料轻薄如蝉翼,隐约能看到她玲珑的身段 —— 肩颈线条优美,锁骨精致如玉,腰肢盈盈一握,裙摆只到膝盖处,露出的小腿纤细白皙,踩着一双绣着兰草的软底鞋。她的肌肤透着刚沐浴后的红晕,在烛光的映照下,宛如上好的羊脂玉,眉眼间没有了往日的骄纵,多了几分慵懒的妩媚,却也丝毫不见对李世民去世的哀伤。
裴安看着这样的高阳,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他想起两人曾经的过往 —— 那时高阳还是个娇蛮任性的公主,他是意气风发的将领,两人在长安的街头策马,在御花园的月下谈心,也曾有过一段炽热的情愫。后来因为种种变故,两人渐行渐远,如今再见,她已是出家的尼僧,而他已是有妻有子的侯爷。裴安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后悔 —— 若是当初他能再坚定一点,是不是就能留住高阳,不让她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可转念一想,高阳的性子本就桀骜,即便两人在一起,恐怕也难以长久。这些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 如今的他,也只能在心中 “馋她身子”,再无其他可能。
就在这时,裴安的目光突然扫过屋顶 —— 屋顶上,赫然趴着四道人影,他们同样身着黑衣,手中握着短刀。一块瓦片被悄悄挪开,露出一道缝隙,显然是为了更好地观察。裴安心中一紧,立即向后退了两步,躲到窗旁的一棵高大盆栽后 —— 这是一棵修剪整齐的罗汉松,枝叶茂密,正好能将他的身形遮住。他抬起手,朝着寺院后门的方向轻轻摆了摆,示意埋伏在那里的公主府护卫保持警惕,等待时机。同时,他悄悄从布包侧袋中取出连发弩,迅速装填好弩箭 —— 为了应对突发情况,他装的都是特制的破甲锥,十步以内,足以穿透一般的甲胄,对付这些刺客绰绰有余。
屋内的高阳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弹完一曲《凤求凰》,放下琴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 纤细的腰肢向后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胸前的曲线在轻薄的僧衣下若隐若现,完美的身材显露分毫。屋顶上的四名黑衣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其中一人不小心碰掉了手中的短刀,眼看就要暴露,他连忙学了一声 “喵~” 的猫叫,才勉强掩饰过去。
裴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愈发警惕 —— 这些刺客不仅目标明确,还如此沉不住气,看来是急功近利之辈。他正思考着该如何在不伤害高阳的情况下,一举拿下这些刺客,目光却突然被房梁上的一根细线吸引 —— 那根细线细如发丝,从屋顶的缝隙中缓慢垂下,目标正是高阳的头顶。
当细线悬在高阳头顶约一尺处时,裴安看到屋顶上的一名刺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对着细线倒出一些淡绿色的粉末。粉末顺着细线缓缓下滑,在空中形成一道微弱的绿雾。裴安心中大惊,他曾在军中见过类似的毒物,只需吸入一点,便能让人瞬间昏迷,甚至危及性命!他刚要抬手扣动弩箭扳机,却不料高阳正好打了个哈欠,将那些粉末吸入了鼻腔。
一瞬间,高阳的眼神变得迷离,她晃了晃脑袋,似乎想驱散头晕的感觉,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一旁倒去,“咚” 的一声摔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动手!” 屋顶上的黑衣人见得手,低喝一声,纷纷拨开瓦片,纵身而下。他们的动作迅捷,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想要在高阳晕倒后,迅速取她性命,然后撤离。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裴安的反应速度。就在四人还未完全落地的瞬间,裴安已经扣动了连发弩的扳机 ——“咻咻咻咻!” 四支破甲锥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四名黑衣人射去。刺客们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躲闪,其中两人被弩箭射中胸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噗通” 一声倒在地上,当场横死;另外两人虽反应较快,侧身躲过了要害,却还是被弩箭射中胳膊,短刀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惨叫着倒在一旁。
裴安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迅速收起连发弩,拔出腰间的横刀,猛地冲入禅房,朝着受伤的两名刺客砍去。横刀在烛光下闪烁着寒光,裴安的招式简洁而狠辣,每一刀都朝着刺客的要害攻去。第一名受伤的刺客刚要挣扎着起身,便被裴安一刀砍中脖颈,鲜血喷溅在墙上,没了气息;第二名刺客想要求饶,却也被裴安一刀刺穿小腹,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埋伏在寺院后门的公主府护卫也听到了动静,纷纷冲了进来,将禅房团团围住。“将军,刺客已全部剿灭!” 护卫统领快步走到裴安面前,躬身禀报。
“后院还有一名刺客,你们去将他拿下!” 裴安冷声说道,目光却紧紧盯着地上昏迷的高阳。
“是!” 护卫统领应了一声,立即带领几名护卫向后院跑去。没过多久,他们便押着一名被捆绑的黑衣人回来,禀报说:“将军,后院的刺客已被拿下!”
裴安点了点头,连忙蹲下身,检查高阳的状况。他探了探高阳的鼻息,发现气息平稳,心中稍稍安定。“快,去请寺中的医者过来!” 裴安对着身旁的侍女喊道。
侍女连忙点头,快步跑出禅房。很快,一名身着灰色僧衣的老尼跟着侍女赶来,她走到高阳身边,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对裴安说道:“施主放心,公主只是中了迷药,并无大碍,只需让她睡上一觉,明日便能醒来。”
裴安松了口气,对老尼说道:“多谢大师。还请大师多费心,照顾好公主。”
老尼躬身应道:“施主客气了,这是老尼应该做的。”
就在这时,押在一旁的黑衣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口中还发出 “呜呜” 的声音。护卫们刚要上前按住他,却见他猛地低下头,朝着自己的领口咬去 ——“噗!” 一口黑血从他口中喷出,他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没了气息。
“不好!他嘴里有毒!” 裴安心中一紧,快步上前检查,发现黑衣人的领口处藏着一个小小的毒囊,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一旦被擒,便服毒自尽。
护卫统领见状,连忙跪倒在地,满脸愧疚地说道:“将军,是末将疏忽,让刺客服毒自尽了,还请将军责罚!”
裴安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这些刺客本就是死士,即便活擒,也未必能问出什么。起来吧,派人将这些刺客的尸体处理掉,再加强寺院的防卫,绝不能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
“是!” 护卫统领躬身应道,起身安排人手处理现场。
裴安走到高阳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放到床上,为她盖上被子。夜色渐深,感业寺内渐渐恢复了平静。裴安留在禅房外值守,直到天快亮时,才悄悄离开。他骑在马背上,望着远处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空,心中暗暗发誓:无论遇到多大的危险,他都会守护好高阳,守护好自己的家人,守护好大唐的江山。
回到皇陵时,玄甲军老兵及其家属已经抵达。裴安将守卫皇陵的任务交接完毕后,便率领百骑司精锐返回长安。他知道,一场新的风暴,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酝酿,而他,必须做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