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穹列车载着两人调整航向,朝着英国伦敦的方向平稳驶去。
窗外是蔚蓝的地球弧线与洁白的云层,与量子之海的光怪陆奇截然不同,带来一种回归日常的宁静感。
观景车厢内,穹悠闲地靠在沙发上,指尖把玩着一枚如同肥皂泡般流光溢彩的忆泡。
这里面封存着他刚刚为西琳编织的那场虚幻而美好的梦境——塞西莉亚与齐格飞的慈爱,姐妹间的温情,以及最终那个无忧无虑的宅女生活。
这份看似温馨的记忆,正是他构想的 「泉之精灵养成计划」 的核心源代码。
他早已决定,要将这段记忆切片,制成一枚独一无二的光锥。
凯文则静立在巨大的观景窗前,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窗外飞速掠过的云海与大陆轮廓。
即使脱离了量子之海的压抑,他周身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寒意依旧未曾消减,让他与车厢内略显温馨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穹手中的忆泡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终于,在那枚忆泡再次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时,凯文转过身,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冰冷:“那是什么?”
他能隐约看到忆泡中闪烁的、属于“西琳”的快乐画面,这与他所知的律者形象大相径庭。
穹抬起头,看了凯文一眼,脸上并未表现出异样,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没什么,在想些事情。”便不再多言,显然不打算深入解释忆泡的来历。
但他随即又主动开口,回答了凯文未问出的下一个问题:“我要做一枚光锥。”
“光锥……?”凯文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前文明乃至现文明的知识库。
他曾在一本科普书上看到过光锥这两个字的介绍。但显然和穹所说的并不是同一个东西。
确定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事物后,才开口问道:“光锥是什么?”
“记忆的切片。”穹言简意赅地回答,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带着些许神秘的笑容,“你看着就知道了。”
说完,他将那枚承载着西琳“幸福”记忆的忆泡递向凯文。
凯文接过,那忆泡在他冰冷的指尖仿佛要凝结,但内部流动的光影依旧活跃。
凑近些,甚至能听到细微的、属于梦境中的欢声笑语。
还没等凯文细品这其中蕴含的复杂意味,一股奇异的力量波动以穹为中心扩散开来,周围的空气发出细微的嗡鸣,仿佛在响应某种召唤。
透过这枚忆泡,凯文似乎感受到了一种……被精心编织、近乎真实的“幸福”感,这与穹之前那焚尽星海的暴怒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他抬起头,看向穹,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探究,似乎想寻求一个答案。
但此刻的穹已然全神贯注于光锥的制作,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
只见那枚忆泡在穹无形力量的操控下,开始被缓缓压缩,从立体的球体逐渐坍缩成一个平面的光斑。
然而,进程似乎遇到了阻碍,光斑的形态变得不稳定,闪烁起来。
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调动某种更深层次的力量。
对于光锥的制作技艺,他的掌握似乎并非源于系统的学习,更像是某种本能或者被赋予的知识,凭空出现在脑海之中。
(记忆的事情,真是奇妙啊,要是自己上学那会有这种能力,岂不是能直接把课本刻进脑子里?)
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闪过,但他很快收敛心神。
言归正传,尽管脑海中有着相应的“记忆”,但实际操作起来,依旧颇具难度。
当他再度睁开双眼时,眼中已泛起了银色的流光,如同倒映着无数流转的记忆长河。
那不稳定光斑在他的凝视下,再度被强行压缩,变得愈发凝实,体积也越来越小,最终从圆形慢慢塑造成了一个规整的矩形。
光芒内敛,形态彻底凝固、定型。
一枚实体化的光锥,出现在穹的掌心。
光锥的正面,显现出一幅温馨的画面:一个穿着红色裙子、笑容灿烂的小女孩,被慈祥的塞西莉亚和爽朗的齐格飞夹在中间,三人一起对着一个插满蜡烛的生日蛋糕,小女孩正鼓着腮帮子准备吹熄蜡烛。那个红裙子的小女孩,正是梦境中的西琳。
穹握住这枚新生的光锥,看着上面那幅“全家福”,嘴角勾起一抹计划通的弧度。
(就用这枚光锥,作为「泉之精灵养成计划」的源代码吧。)
不过该取个什么名字呢。
不如就叫:【须臾间的幸福】
他心念一动,将这枚蕴含着特殊意义的光锥小心收了起来。
然后,他转身看向身旁的凯文,开始上下打量起来,目光中带着审视,总觉得这位救世主同伴身上缺了点什么。
凯文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默默地向后退了半步,冰冷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透出一丝疑问。
穹摸着下巴,灵光一闪——对了,还差个武器!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劫灭大剑(由炎枪形态变化而来),又想到寄托着对白厄思念的侵晨之剑,这两样都不适合送给凯文。
(说起来,几曾何时,与白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把我那根宝贝球棒给顺走了……看他当时那爱不释手的样子,还挺喜欢的。)
穹的目光再次落到凯文身上,思维发散。
(反正都是‘凯文’同位体,兴趣爱好应该都差不多吧?嘿,管他呢!)
想到此处,穹不再犹豫。
他心念一动,一根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蕴含着无数战斗记忆的棒球棍,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感受着那熟悉的握感与重量,穹眼中闪过一丝不舍,这毕竟是他最初冒险时的伙伴。
他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将球棒递向凯文:
“oi,拿着!看你现在手无寸铁,先将就着用吧。”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仿佛在托付什么绝世珍宝:
“要好好对待它!它是我的第1把武器,对我而言有特殊的纪念价值,不亚于我最喜爱的……呃,垃圾桶!”
凯文默默地接过了这根看似普通的棒球棍。
入手瞬间,那极为舒适的重心分布和恰到好处的握感,让他那万年冰封的脸上,嘴角极其细微地、不受控制地翘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武器……意外的顺手。
但听到穹后半句关于“垃圾桶”的类比,凯文那刚刚扬起的嘴角瞬间僵住,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理解的无语。
(垃圾桶?又是什么鬼!)
……
穹看着凯文手持球棒、与自己极其相似却又气质冰冷的模样,思维继续发散。
(按理说,这个时候的凯文应该能很好控制自身体温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像个行走的老冰块……总体来说,还是冷的。)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想法,如同火花般在他脑海中迸现。
他也是心直口快,想到便做。
他突然向凯文询问道,语气十分认真:“冷吗?”
凯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嗯?”
“什么?”
穹重复了一遍,目光灼灼:“我问你,现在冷不冷?”
凯文唯有沉默,半晌,才吐出一个单词,不知是回答还是自嘲:“……cool。”
(既指“冷”,也有“酷”的意思)
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仿佛得到了某种确认。
然后,在凯文略带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穹做出了一个令他都感到震惊的举动——
只见穹猛然抬手,五指如刀,直接插向自己的胸膛!
嗤——!
刹那间,炙热滚烫、闪烁着耀眼金光的血液喷溅而出,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凯文冰冷的脸颊上,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感!
而此刻,穹那双已然彻底化为熔金之色的眼眸,如同两枚缩小的、燃烧的恒星,淡漠而坚定地直视着凯文,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痛苦。
“接下吧,”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枚火种。”
他将手从胸膛中缓缓抽出,掌心托着一枚不断跳动、仿佛由液态阳光与沸腾怒火凝聚而成的、散发着无尽光与热的「负世」火种!
火种表面还沾染着他那金色的血液,更添几分悲壮与神圣。
“感受这份火焰,这温度,在胸膛燃烧。”穹的声音如同古老的箴言,在车厢内回荡,“残酷的逐火,早已让我抛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未来,不可能是一片沐浴着西风的理想乡,静候着我们踏入其中。”
他的目光穿透列车,仿佛看到了前方无尽的黑暗与混沌:
“如果前方等待我们的,注定是一团无法驱散的混沌……”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一切的决意,“就由我,将它亲手撕裂!再为这死寂的虚无,引入第一缕……烈阳的光芒!”
他将托着「负世」火种的手,坚定地伸向凯文:
“来吧,收下它。与我一同……为这个挣扎的世界,带来真正的黎明吧!”
凯文看着眼前这枚燃烧的火种,又看向穹那决绝而坚定的金色眼眸。
冰蓝色的瞳孔中,仿佛有万古的寒冰在火焰的映照下,开始悄然融化。
他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那枚炙热的「负世」火种仿佛找到了归宿,缓缓融入了他那冰冷的、承载了五万年孤寂与使命的胸膛。
就在火种融入的瞬间——
一种久违的、几乎已经被遗忘的感觉,如同解冻的春潮,猛地席卷了凯文的全身!
不再是那片死寂的、连时间仿佛都能冻结的冰冷。
一股炽热却并不灼伤的暖流,以心脏为原点,轰然爆发,沿着四肢百骸奔腾流淌!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那沉寂了太久太久的血液,在血管内重新发出了奔涌的咆哮,如同被唤醒的岩浆,带着磅礴的生命力冲刷着每一寸近乎僵化的躯体。
那份温暖,并非仅仅作用于体表,而是由内而外,渗透至灵魂深处。
它驱散了骨髓里沉积的寒意,熨帖着每一个因常年冰封而麻木的细胞。
最明显的,是胸膛之下,那颗为了对抗终焉、为了践行信念而被迫冰封了情感与温度的心脏,此刻正剧烈地、有力地、甚至有些陌生地跳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如同战鼓擂响,将那份炙热的生命力泵往全身,带来一种近乎新生的战栗。
这不再是依靠融合战士体质被动维持的生理机能,而是真切的、鲜活的、属于一个“人”的体温与心跳!
是早已被他舍弃、以为永不复还的“温暖”!
这股暖流,伴随着火种带来的磅礴力量,与他自身的“救世”之念,构成了全新的力量基点。
冰封的面容依旧冷峻,但在那冰蓝的眼眸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随着心脏的跳动,悄然苏醒。
而与此同时,他的那双冰蓝色的瞳孔上,出现了【负世】火种的太阳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