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漆黑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墨色所笼罩。
镇远堡那庞大的轮廓在稀疏的星光下显得格外森严,宛如一座不可逾越的堡垒。
巡逻队的光束不时划破黑暗,如同夜空中的流星一般,规律性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这些光束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让人无法忽视它们的存在。
然而,就在这严密的巡逻之下,一道几乎融入阴影的身影正悄然潜行着。
这道身影犹如鬼魅一般,借助着建筑的死角和巡逻的间隙,以惊人的耐心和精准的时机感,一点一点地向前移动着。
墨尘紧贴着一张低阶隐身符,将自己的气息收敛到了极致。
不仅如此,他还将《太虚游天遁》中初步领悟的一些关于气机流转、规避探查的粗浅法门运用其中,使得他的行动更加悄无声息,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对镇远堡内的布局可谓是了如指掌,尤其是巡天司总部外围区域的执事交接班规律。
他早已将这些信息牢记于心,因此能够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顺利地穿梭于各个区域之间。
他的目标,是档案库外侧一条并不起眼、但每日清晨必定会有一队执事提前巡查的走廊拐角。
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在又一队巡逻修士远去后,他如同轻烟般滑至目标点,指尖一弹,一枚材质普通、毫无特色的玉简无声无息地落在墙角阴影里。整个过程不到一息。
玉简内的内容是他反复推敲过的,仅有一行以仓促、略显颤抖的笔触刻下的字迹:“迷雾渊血祭,非止于杀人,意在蚀界定位,慎查古阵纹,忌蛮力破之。”
字里行间刻意模仿出一种惊惧交加、急于传递信息又怕暴露自身的状态。
他甚至小心地从得自葛洪或虚陵魔修储物袋中的某件阴邪物品上,剥离下一丝微不可察的煞气,沾染在玉简边缘,以期误导可能的追查方向。
做完这一切,他毫不留恋,立刻循着原路,以更快的速度撤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复杂的建筑阴影中,直至返回石室,都未引起任何察觉。
次日,功勋堂内的气氛果然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变化。
当值的执事们依旧忙碌,但彼此间的交谈明显减少,即便有,也压得极低,眼神交换间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警惕。
墨尘注意到,查阅阵法类、尤其是涉及上古空间理论典籍的修士数量悄然增多,而且都是由几位平日里很少露面的、气息沉凝的老执事亲自接待,引至内间。
他去交割新一批“六甲镇煞符”时,那位相熟的执事点算贡献点的速度比往常慢了些,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墨道友最近常去藏书阁?可是对古阵法起了兴趣?”
墨尘面色如常,摇头道:“这位师兄说笑了,弟子连基础阵法尚且研习不透,岂敢好高骛远,只是近日绘制镇煞符,感觉遇到瓶颈,想寻些静心凝神的法门看看。”
那执事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但眼神深处的一丝审视并未完全散去。
傍晚时分,遇到从外面回来的秦岳,他眉宇间带着浓浓的疲惫,见到墨尘,只是勉强点了点头,甚至忘了打招呼,似乎心事重重。
冷漪跟在他身后,清冷的脸上也覆着一层寒霜。
“师兄师姐可是遇到了难处?”墨尘主动问道。
秦岳回过神,叹了口气,揉着眉心:“没什么,只是上面又下了新指令,要求重新核查近期所有与异常空间波动、古老阵法遗迹相关的任务卷宗…工作量太大。”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据说…和迷雾渊那边的事有关,好像有了点新发现,但来源…唉,不提了,师弟你近日安稳些就好。”
墨尘心中了然,那份玉简果然引起了巡天司高层的重视,并且因其来源不明,正以一种保密且审慎的方式在进行调查。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就在他默默观察着这些细微变化,评估着局势时,当晚,石室的禁制再次被轻轻触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齐云修。
这一次,他脸上惯有的那丝平和淡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严肃,那双平日里略显浑浊的眼睛,此刻在昏暗的廊光下,竟透着一种能看透人心的锐利。
“道友莫怪,深夜打扰,实乃有事相询。”齐云修开门见山,语气比上次沉重了许多。
墨尘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露出适当的疑惑,侧身让其进入:“请进。”
两人依旧在石桌旁坐下,齐云修却没有寒暄的意思,目光直视墨尘:“日前迷雾渊之行,凶险异常,那诡异号角,扰人心神,绝非寻常。”
“老夫归来后反复思量,总觉得何骅道友遇害之处,似乎另有玄机,并非简单搏斗所致。不知小友当日,可曾察觉到任何…不寻常的痕迹?比如,某些并非当代常见的符文或印记?”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试探,目光紧紧锁定墨尘的表情。
墨尘眉头微蹙,露出回忆思索之色,片刻后摇头道:“当日形势危急,那诡雾与号角声袭来,在下修为低微,只顾全力催动法器护身,并向秦师兄他们靠拢,并未留意到其他特殊痕迹。”
他语气诚恳,带着一丝后怕,“若非两位真人和齐道友在场,后果不堪设想。”
齐云修盯着他看了几息,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墨尘眼神清澈,表情自然,毫无异样。
半晌,齐云修才缓缓收回目光,语气稍缓:“是老夫唐突了,只是此事关乎重大,何骅道友不能白死,据老夫推测,那号角声,很可能是一种失传已久的‘乱神角’,并非活物驱动,而是藉由特定古阵激发,专伤神识,催动迷雾,魔道之中,恐有精通上古邪阵之人。”
他透露这个信息,似乎带着一丝交换的意味,再次看向墨尘。
墨尘适当地露出惊讶之色:“竟有此事?多谢道友解惑,如此说来,魔道所图,果然非同小可。”
齐云修叹了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魔道此番动作,层层递进,似有惊天之谋,老夫观道友虽修为不高,却心细如发,于阵法之道似有天赋感应,值此危局,单凭一人之力,恐难应对。”
“若道友日后…偶然发现任何与古阵、诡异符号相关的线索,或许…你我可以互通有无?总好过消息闭塞,任人宰割。”
他终于露出了合作之意。
墨尘心中飞速权衡,脸上却露出惶恐和为难之色:“齐道友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只是侥幸对制符有些心得,于阵法一途实在懵懂,见识浅薄,恐难助分毫。”
“如今只想谨守本职,多绘制几张符箓,在这乱局中勉强保全性命罢了,不过齐道友若有所需,在下自当尽力,但互通有无…实在力有不逮,怕误了大事。”
他言辞恳切,将自己摆在极低的位置,充分表达了一个只想明哲保身的普通内门弟子的心态。
齐云修闻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很快便掩饰过去,呵呵一笑:“是老夫冒昧了,道友说得是,保全自身方是第一要务,既如此,老夫便不多打扰了。”
他站起身,拱手告辞。
墨尘恭敬地将其送至门口。
关上石门,墨尘脸上的惶恐与为难瞬间消失,恢复成一贯的平静冷漠。
齐云修…果然注意到了什么。
他是在试探自己是否发现了那个符号?
还是另有所图?
他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巡天司的暗棋?某个隐藏势力的成员?
或者,只是一个想在这场乱局中火中取栗的独行阵法师?
信息太少,难以判断。
但无论如何,保持距离,隐藏自身,总是没错。
他走到窗边,望向堡外沉沉的夜空。
那份匿名玉简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已然荡开涟漪,而齐云修的出现,则让这潭水显得更加深邃难测。
风暴正在加速酝酿,他需要更快地提升实力了。
转身回到桌前,他再次拿出了那具地灵护法傀和《阵解》玉简。
这一次,他的目光更加专注,也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