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天际,那连绵的黑色山影已不再是模糊的轮廓,而是如同匍匐在天地尽头的太古巨兽,散发着苍茫、古老而沉重的气息。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是这片绝望之海唯一的、也是最终的答案。
然而,通往答案的道路,却是一条名副其实的死亡天堑——“断魂飓风带”。
墨尘驾驭着如意梭,悬停在风带边缘数里之外,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眼前之景,已非言语所能形容。
无数道粗达百丈、接天连海的灰黑色龙卷风柱,如同狂暴的巨人,在视野所及的范围内疯狂扭动、咆哮,卷起万吨海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风柱与风柱之间,并非安全区域,而是布满了无数细密如蛛网、不断扭曲、生灭的空间裂缝!
那些裂缝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纯黑,边缘闪烁着细微的、足以切割法则的流光,发出持续不断、令人头皮发麻的“嗤嗤”撕裂声。
整个风带区域的灵气已彻底陷入狂暴与混乱,如同烧开的滚油。
神识稍稍探入,便如泥牛入海,瞬间被搅得粉碎,甚至传来针扎般的反噬刺痛感。
这里是一片法则崩坏、万物归墟的绝地,是真正的天地熔炉,任何胆敢闯入者,都将面临形神俱灭的威胁。
墨尘没有因希望就在眼前而冲动。
他强压下心中的悸动,沿着风带边缘,极其耐心地航行了数日。
他将《黄庭阴阳五气诀》运转到极致,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不顾消耗地细细感知着风带内那毁灭性能量流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几乎耗尽了心神之后,他终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周期性波动!
这狂暴的能量流并非一成不变,在某些极其短暂的时刻,某些特定区域的飓风威力和空间裂缝的密度,会呈现出几乎难以察觉的减弱!
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退回一段距离,寻了一处相对平静的海面,开始调整状态。
丹药如同糖豆般吞下,恢复着连日来消耗的灵力和神识。
他将自身状态提升至前所未有的巅峰。
元磁八卦玄铁镜悬浮于头顶,青光流转,蓄势待发。
地灵护法傀静静立在身旁,眼中黄光锁定风带,随时准备承受冲击。
手中,扣紧了他仅存的几张高阶防御符箓,以及那枚得自齐云修、曾救过他一次性命的古朴玉符——这是最后的保命底牌,非万不得已,绝不动用。
目光死死锁定着计算出的那个能量波谷区域,墨尘眼中精光爆射!
“就是现在!”
他低喝一声,全力催动如意梭!
梭身青光大盛,《太虚游天遁》被施展到极致,整个人与梭仿佛融为一体,化作一道细微到几乎融入背景、却又快如闪电的流光,义无反顾地射入了那片毁灭风暴之中!
第一重考验:毁灭罡风!
刚一闯入,如同从平地坠入炼狱!
狂暴到难以想象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如意梭的护体灵光疯狂摇曳,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
墨尘疯狂地将灵力注入梭身,维持着这最后的屏障。
同时,他身形如同狂风中的柳絮,随着风势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扭曲与偏转,竭力规避着那些凝聚成实质、足以轻易切开精钢的风刃。
神识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预判着前方一道道死亡轨迹,操控如意梭在间不容发的缝隙中穿梭。
第二重考验:空间裂缝!
这才是最致命的存在!
那些细小的黑色裂缝如同隐藏在风暴中的隐形死神镰刀,悄无声息地出现、消失,轨迹毫无规律可言。
墨尘将神识感知提升到了燃烧生命的程度,眼睛瞪得老大,血丝弥漫,死死盯着前方每一寸空间。
他的身体随着神识的预警,做出各种违反常理的极限动作——骤停、急转、侧滑、翻滚……多次,那冰冷的死亡触感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擦着如意梭的边缘掠过!
最惊险的一次,一道裂缝毫无征兆地在他正前方不足三尺处裂开!
墨尘几乎凭借本能,猛地将如意梭向侧面一拉,同时心念驱动地灵傀悍然迎向侧面袭来的一道巨大风刃!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地灵傀的一条手臂齐肘而断,被风刃绞成了碎片!
而墨尘也借着这瞬间的阻滞和侧拉之力,险之又险地绕开了那道空间裂缝,冷汗瞬间湿透衣背。
第三重考验:心神侵蚀!
风带之中,不仅有无形的物理毁灭之力,更充斥着混乱的天地法则碎片和无数陨落于此的生灵留下的绝望、怨毒的精神嘶嚎。
这些无形无质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不断地冲击着墨尘的识海,试图瓦解他的意志,让他陷入疯狂或绝望。
墨尘紧守《黄庭阴阳五气诀》的炼神法门,识海中五气流转,如同定海神针,死死护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与这股无形的心神攻击进行着殊死搏斗。
这短短一炷香的穿越过程,仿佛比他在幽魔海中漂泊的数年还要漫长。
当他感觉自身灵力即将彻底枯竭,神识因过度透支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如意梭灵光黯淡到极致、表面布满无数细微划痕。
头顶的元磁八卦镜更是因为硬抗了数次空间裂缝的余波,镜面上赫然出现了几道清晰的裂纹,灵性大损之时——
前方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陡然一轻!
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周遭毁灭性的风暴与空间裂缝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相对平稳的空气流动。
他……冲出来了!
墨尘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如意梭内,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冷汗彻底浸透。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费力。
他艰难地回头望去,那片吞噬一切的“断魂飓风带”依旧在身后不远处咆哮翻滚,如同地狱的入口,但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
不敢有丝毫耽搁,他立刻取出丹药,如同饥渴般吞服下去,抓紧这宝贵的时间恢复着近乎枯竭的灵力与受损的神识。
良久,当澎湃的药力在体内化开,带来一丝暖意和力量后,墨尘才缓缓坐起身。
他抬头,望向之前一直指引方向的前方。
下一刻,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片原本只是遥远山影的存在,此刻无比清晰地展现在他的眼前——那是一条广袤无垠、看不到尽头的黑色海岸线!
海岸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岩石构成,陡峭而肃穆。
而在海岸后方,则是巍峨连绵、直插云霄的雄峻山脉,山体同样呈现出深沉的墨色,笼罩在淡淡的灵雾之中。
即便相隔如此之远,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片新大陆上传来的天地灵气,其精纯与浓郁程度,远超东胜神州!
成功了……他真的成功了!
横渡了号称绝地的幽魔海,穿越了九死一生的断魂飓风带,抵达了一片未知的、充满生机与磅礴灵气的新天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激动,有感慨,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踏足新起点的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