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和梁回舟刚一进屋就被炕上的纸箱子吸引了注意力。
扒开一看是七八个小鸡仔。
“这么多鸡崽?”
现在计划经济时期,生产队规定一家鸡鸭最多不超过10个,避免资源过度浪费。
可其实养10个的家禽的人家太少了。
10个鸡冬天一天都要一斤多的粮来喂。
秦巧梅还不知道这几个鸡仔有几个能活下来呢。
她也就没多说,让两人洗手吃饭。
要是都活的下来,今年冬天就杀两只,来年几只留着下蛋。
晚上秦巧梅炖了秦二带过来的鱼,热了豆包。
还用毛葱和酱做了个小咸菜。
吃的辣人,但是够味。
江天和梁回舟都是南方人,竟然辣的出了汗。
最近一段时间两个人肉眼可见人瘦了不少,听陆旷说这几天队里在组织知青们挖沟。
先改水利,等四月份才会开垦荒地。
临近开春,冻层还有那么厚。
两个人手上已经长了冻疮。
秦巧梅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截小白管嘎啦油递给二人。
“睡觉前擦一擦,不然春天裂开难受。”
陆旷又看了秦巧梅手掌心一眼,没说话。
“谢谢秦姐。”
现在西屋的小炕能睡人了。
两个人就挪西屋去睡了,
只是西屋后半夜比东屋冷。
秦四走了之后秦巧梅去问熊姥姥借了一铺被子给他们俩人盖,不然她和陆旷还要一个被窝睡。
她想开了就觉得无所谓,但陆旷那一脸别扭的样子她可是看在眼里,还是不折磨他了。
吃过饭后两个人帮忙收拾碗筷,把炕桌搬到西屋。
他们两人每天晚上或者说是一有空,都会拿起书本。
秦巧梅知道或许书本是他们现在唯一的慰藉。
起初两个人晚上还只点煤油灯,秦巧梅发现了,就告诉两个人不用顾忌电费,别到时候看坏眼睛得不偿失。
也不知道两个人怎么合计的,第二天竟然一人给她拿了五毛钱,说是电费。
现在的电费四分钱一度,灯泡十五瓦,一个月省着点用,可能还用不上一块钱。
秦巧梅有些用不惯煤油灯,所以她上个月电费比别人家用的多,用了一块二的。
这要是让秦妈知道了,一准说她不会过日子。
陆旷晚上出去了一趟,回来递给秦巧梅一副手套,还有十几块钱。
秦巧梅挑挑眉,似笑非笑,“哪里来这么多钱,私房钱?”
她虽然不知道陆旷有没有私房钱,但结婚之后陆旷都是要买什么都问她拿钱的。
突然拿出来这么多钱,只能是……
果然,陆旷默了一瞬便说,“之前卖山货的钱,一共13块钱。”
原来秦二还是来送钱的。
秦巧梅把钱接过来,数了数抽出来个两块钱,“给你留着用吧。”
陆旷没接,摇摇头,“不用。”
她不勉强,把装钱的铁盒子拿出来,当着面把钱放了进去。
就开始脱鞋上炕,拿着抹布把炕擦了一遍,就打开被橱铺被子,小鸡仔被秦巧梅放在了二人中间。
晚上两个洗漱好上炕的时候,陆旷看了二人中间的盖着棉被的箱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秦巧梅收拾好之后顺手拉了灯绳。
黑暗中陆旷突然问,“你是不是好奇我家里的事?”
“嗯。”
好奇归好奇,但是她对别人的隐私也没什么太大兴趣,但陆旷这么问了,秦巧梅踢了踢被子,转过身来问陆旷,“你要和我聊聊天?”
“你想知道什么?”陆旷语气平淡。
“什么都行?”
“嗯。”
“那你说说你的腿吧。”
秦巧梅看过陆家的信,知道陆家肯定没有好东西,对那种家庭压根不抱有一丝希望,反观是陆旷的腿。
她从穿越过来,从秦四。秦二、秦妈、媒婆李婶儿等等等的一群人里听到太多了。
是是非非,她还真想听听客观事实是什么样的。
秦巧梅问过之后,黑夜里安静很久,正当秦巧梅以为不会有回答的时候,旁边传来一点琐碎的声音,接着就想起陆旷低沉的声音。
“十一岁那年陆天祥打的,起初只是疼,后来我跑了,跟着赵叔一路走,走了几个月,走到这,赤脚大夫说要用板子固定,炕上躺着修养。”
后面的陆旷没说,但秦巧梅也知道,就算那个时候赵正章没结婚,刚到这里,什么都没有,两个人还不沾亲带故。稍微照拂都算是恩情,再让赵正章养活一个孩子,恐怕两个人都得饿死。
现实条件就不允许陆旷休息。
更何况后来还有赵正章和庄赤平还结婚了,庄赤平也是尖酸刻薄的,更不可能让陆旷安心修养。
话一说出口,其他的话也就顺其自然了。
黑夜里两个人陆续聊了很多。
原来陆旷他爹也是个酒鬼,更是个小气鬼,关里比东北穷,陆旷娘还生了五个孩子。
陆旷是老三。
陆丰是老幺。
俗话说的好,头生稀罕末生娇,苦就苦了半路腰。
不管多么困苦的人家,第一个孩子都是欢喜的不得了,而老幺又是最小的,受尽宠爱。
陆天祥爱喝酒,喝醉了耍酒疯,大儿子懂事了,老四是个女孩,老五又舍不得。
只能打半大不大被人忽略的陆旷。
因为陆旷还有个名声,短命鬼。
“怎么说?”
秦巧梅被勾起了兴趣了,黑暗中的一双眸子亮亮的,只是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陆旷没有看到。
“我和陆明是双胞胎。”陆旷说到这里声音顿了一下,“他身体弱,没有活到一岁,他们说双胞胎寿命都不长,只有命硬的能活到20岁。”
说到这陆旷的语气极其讽刺,“陆天祥觉得我反正活不长,我吃饭就浪费了家里的粮食,有一次我忍不住饿,偷了家里的粮,被他回来撞见了,打断了我的腿。”
秦巧梅听得直吸气,内心有些心疼,骂了句,“畜生。”
这在现代都要抓去判刑,判他个虐待儿童。
还想着蹭过去安慰一下,结果忘记了中间有一箱小鸡仔,正好撞上去。
小鸡被惊醒,叽叽喳喳叫了一会才消停,秦巧梅又讪讪地缩回被窝,“你还手没?”
她虽然也是从小父母不在身边,但是她也没受过虐待啊,她的情况比陆旷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陆旷的声音很淡,“还了,我拿了菜刀砍了他,现在他脸上还有一道疤。”
“哦,砍的轻了。”秦巧梅应了声,翻过身准备睡觉了。
“你不害怕?”
这次陆旷声音有些亮,带着疑问。
“我又不会打你,你也不会砍我,怕什么。”
秦巧梅听陆旷讲故事,有的困意,声音也渐渐低下去,“再说了,砍我的人还会给我买手套啊。”
她算是知道之前为啥李婶儿说陆旷为什么带着一身血跟着赵正章跑了。
而且陆旷虽说凶名在外,脾气也不见得太好,可真相处起来,骨子里的细心和温柔她却是真真实实感受的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