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秦巧梅从炕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了。
陆旷早就走了。
木板子被垒好放在外屋地的墙边,还有一大背篓的柴,起码一天都烧不完。
她又随便吃了点,便锁好门,便背着个背篓出门了。
里面放了玉米面和小米,如果可以,她想换些白面。
集市上是有很多以物换物的,尤其是粮食。
有的家里人口多的,粗粮不够吃,就会拿白面来换粗粮。
秦巧梅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她小的时候是一斤豆子换一块豆腐。
她背着背篓慢慢走,今天的集市是在绍兴村。
集市并不是在固定的一个地方摆,都是赶四赶九。
每个月逢四逢九都有集,一个集在绍兴,一个集在庆河。
至于其他村的集,就离她们这里太远了。去别的地方都快赶上去乡里的大集了。
所以一般这里的人都只会赶绍兴和庆河的集市。
秦巧梅不怕不认识路,因为路上有很多人都去赶集,她只需要跟着人流的方向就好。
她估摸着走了有四十分钟才看到了人群。
卖锅的一般都在最里头,秦巧梅挤过去,果然看见了一地的锅碗瓢盆摆在地上,铜的,铝锅,铁的。
这一看就是大商贩,还有漏勺,锅铲、菜刀、铁链等一些小配件也被摆在那。
只是等秦巧梅上前询问的时候,摊主只摇摇头说没有。
“那么大没有,有个小的,52口的,坐锅炉上的,你要锅有啥用。”
摊主是个粗狂的男人,臂膀一看就很有力气,腰间挂着一个布兜,边跟秦巧梅说着话,还边收着别人递过来的钱。
大地锅一般都是80口以上,这种小锅很少有人需要。
只够两个人用,菜稍微炖多点,上面都放不下盖帘。
大叔说一年都卖不上两个,要就给她便宜点。
“大锅30块,你这小的,还薄一些,收你13块。”
秦巧梅掂量了一下大叔递过来的锅,可以用,有了上次买鸡蛋的教训,这次秦巧梅就开始试着讲价了,“10块钱我就买了。”
“卖不了,卖不了,我卖铁都得卖上几块钱呢。”大叔直接挥手。
秦巧梅抿抿唇,正当犹豫要不要往上抬价的时候,旁边一个大嫂上前插话,“铁柱,你这锅10块钱还卖不得啊。”
“这锅我看你都摆猴年马月都没卖出去,还不赶紧卖了,到时候生锈漏了,看你十块钱卖不卖的上。”
秦巧梅转头一看,是之前卖给她鸡蛋的那个大嫂,两个人相视一笑,那个大嫂又转头指着锅边,“你瞅瞅那锅边,用不上两年就得烂,还得上你那补锅,也就是这姑娘给你10块,要我我八块都不要。”
秦巧梅一听这话,放下锅便想走。
“你——”大叔瞪了大嫂一眼,眼里倒是没多少怒意。
显然两个人认识。
看见秦巧梅的动作,有些急,摆摆手道,“拿走拿走。”
一边收钱还一边念叨大婶,“就你会做人,咋的,认识啊。”
“那还能不认识。”
大婶扯着秦巧梅的胳膊,大叔抬头看了一眼,递过来个东西给琴巧梅,“得得得,这个铲子送你了,配这个小锅正好。”
锅铲子柄是木头的,铲面是铁的,略微重,握在手里的力度刚刚好。
“拿着拿着大妹子,这搁他家不值钱。”
大叔一听这话又瞪了大嫂一眼,但没说什么,转头招呼别人了。
“谢谢。”秦巧梅笑着道谢,心知那个大叔是看在这个大嫂的面子上才松口的。
大嫂也跟着笑笑,“你这姑娘,不用谢不用谢,我跟他俩家挨着。”
“八块钱他们家都有的赚的。”
大嫂是个热心肠,还很健谈,刚走一小段路就把卖锅的大叔一家介绍了一遍。
原来大叔他爹是打铁匠,他家三个小子也是小铁匠,这方圆十几里的铁锅铁桶,还有锄头铁锹农用的家伙事,都是他们一家四口打出来的。
“不然敢这么卖,早都被抓起来了。”
计划经济的时候严禁倒买倒卖,但允许出售自己家做出来的农产品和农用具。
前些年政府确实不让他们家打铁,所有东西都要从供销社买。
但这种东西哪能制止的了。
今天不是那家锄头坏了,就是别家铁锹坏了,再不济就是锅漏了。
供销社就那么几样,供不应求,还不能修补,最后大家又都找上去,政府最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两年政策稍微松动了,这才又做起这门买卖。
“他家的东西,比供销社还便宜点,你这小锅,供销社估计没有,就算有也得卖你十六七块。”
“对了闺女,你来赶集就为了买个锅?买这锅干啥?”
秦巧梅又笑笑,表示知道了,也回答了大嫂的问题,“我打算做点小生意。”
“还想换些白面,买也行。”
要是能买到最好了,这样她和陆旷的粮也勉强够吃,家里的白面只有她陪嫁过来的20斤白面。
大嫂也经常卖东西,闻言也没多问,“那你得上下沟问问,他们那边地洼,粮收的少,不够分,换粮的也多,这集上没多少。”
怪不得她没在集上看见呢。
只看见卖土豆红薯萝卜的那些。
“大嫂,今天可多谢你,这你拿着。”
秦巧梅从兜里拿出几块糖,这还是她结婚时候新房里剩下的。
大嫂也不扭捏,笑得合不拢嘴,“你家男人可真是说了个好媳妇,得,我收着,正好给我家那几个小崽吃。”
秦巧梅和大嫂告别之后,就顺着大嫂指的近道,往下沟出发。
只需要过一条河就可以了。
冬季河水结冰,方便很多,还有成三结对的小孩在上面溜冰。
一路上也有人走出来的小路,秦巧梅一眼就能看见对面的村庄。
随后便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坐在河边。
她定眼一瞧,这不是庄赤平的外甥女庄玉玲吗?
庄玉玲穿的很单薄,没戴手套也没戴帽子,目不聚焦地坐在那。
秦巧梅不想跟庄家的人打交道,就收回视线准备过河。
结果庄玉玲突然从怀里掏出来什么一口灌了进去。
秦巧梅不认识庄玉玲手里的东西,但那些小孩子可一眼就认出来了,顿时尖锐的声音传进秦巧梅的耳膜,“有人喝农药啦,喝农药啦。”
秦巧梅瞳孔一缩,本能地向着庄玉玲跑过去按下庄玉玲。
待看清庄玉玲手里的确实是农药时,丢下手里的锅,喊那群小孩,“快来帮我按住她!”
接着又朝另外几个喊,“去喊人,去庆河大队找赵队长老婆,就说庄玉玲喝药了!”
她不知道庄大军家在哪,但这几个孩子有两个是庆河村的。
那几个孩子有点怕,秦巧梅喊了几嗓子才一窝蜂散开。有两个小子往秦巧梅这边跑过来。
庄玉玲力气很小,秦巧梅把她压在身下,掰开嘴扣她嗓子,让她一直干呕。
还不慎让庄玉玲咬伤了手指,秦巧梅顿时撕了一口气,紧忙换了一只手。
但也幸好,嘴里的血腥气让庄玉玲成功呕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