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蟾不解:“可是这样岂不是公然和太后过不去?”
侍棠和佟贵妃相视一笑。
“这样方能显出我的决心和诚意。”
昭仁殿内令窈正在喝安胎药,忽听门外有动静,连忙坐直身子。
“梅子,你快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梅子宽慰她两句,放下碗往外走去。片刻后脸上含笑掀开帘子走进来。
“主子是佟主子遣了人来送柴薪炭火,又说了内务府御膳房一应供应都不会短了缺了。那望蟾还带了好些瓜果。”
梅子心善从不会以恶意揣测别人,小荷却因父母离世寄养在亲戚家,见惯人心叵测,闻言嗤笑一声:
“梅子姐姐,他们送来的东西千万别用,主子如今禁足昭仁殿,要是有个好歹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死路一条。”
梅子讪讪的:“佟贵妃既然光明正大让人送了东西来,不会做出这种瓜田李下的事吧。”
小荷点头:“佟贵妃确实不会这么蠢,但保不齐别人不会借机暗害,一石二鸟,既害死了主子,也拉下佟贵妃。”
这话说的梅子悚然一惊,手里提着的瓜果仿佛是吃人的妖怪,连忙丢在雪地里,尤觉得不妥,去小厨房细细洗了手才回来。
令窈怔怔地望着窗外,肆虐了一整夜的雪终于停了,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清冷雪光透过窗纸映进屋内,竟将屋子照得比平日还要亮堂几分,却也衬得这殿宇愈发空旷寂寥。
她收回目光,轻声问梅子:“梅子,外面还是没有主子爷的消息吗?”
梅子神色黯然,摇了摇头:“乾清宫那边今日出奇的安静,一点风声都没有。许是宫外灾情紧急,主子爷被什么事耽搁住了。”
令窈闻言眼中最后一点微光也黯淡下去。她靠在引枕上,经过一夜昏睡和汤药调理已恢复了大半。
她知道眼下这情形,等着别人来救到最后只会坏事。
翠归和栖芷一日在慎刑司待着她就提心吊胆一日,此事必须得速战速决,尽快把她俩捞出来才行。
她望着屋内烧的通红的银霜炭,陷入沉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渐渐暗了下去,令窈坐在炕上心乱如麻。
为今之计必须要有人能主持公道,让她能借机辩驳,而不是在这里闷声不响,任由别人大肆泼脏水。
“漫漫……”
令窈看着炕几上西洋自鸣钟久久不言,鎏金的钟摆规律地左右摇摆,发出极轻微的咔嚓声,一根细长的针走得飞快,一圈又一圈。
她不懂这些西洋机巧,却清楚地知道那走动的是时间,是生命,也是翠归和栖芷正在承受的煎熬。
“漫漫……”
又一声呼唤传来,比刚才清晰了许多,带着一种她魂牵梦绕的熟悉感。
令窈茫然的抬头望去。
待看见落地罩边站着的人时,鼻子一酸,那泪意瞬间漫过眼睫,夺眶而出。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猛地从炕上翻身下来,踉跄着扑到那温暖坚实的怀抱里,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住他。
“主子爷……”
只说了一句便哽咽难言,仅剩那呜呜咽咽的哭声。
膳桌上的饭菜令窈不过略动了几筷,一碗杏酪粥还剩大半。
梅子在一旁看得忧心忡忡,忍不住轻声劝道:
“主子,您再勉强用些吧。从昨儿个到现在,您就没正经吃过什么东西,这样下去,身子骨怎么受得住啊!”
令窈放下银箸,摇了摇头:
“我实在吃不下,梅子,主子爷可下朝回宫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间一阵急促脚步声,帘子一掀,赵昌快步走了进来,利落打个千儿:
“主子,主子爷请您即刻去乾清宫东暖阁一趟。”
令窈嚯的站起身,朝梅子急急道:“快!快把我的斗篷拿来!”
赵昌见她着急的身形都有些踉跄,连忙伸手虚虚扶着,口中安抚:
“主子您千万别着急,万事有主子爷在呢,您尽管放宽心便是。”
令窈深吸口气,稳定心神,接过梅子递来的斗篷利索的穿好,扶着梅子的手往外走去,一面道:
“赵昌,主子爷除了叫我,可还传了旁人?”
赵昌在前面引路,间或将从琉璃瓦上被风吹散砸下的雪粒子踢到一边:
“主子爷到没刻意叫谁,倒是佟主子和惠主子不请自来,奴才瞧着佟主子倒是挺自责担忧的跟主子爷说了好些对不住您的话,惠主子神色倒还平静。”
令窈在乾清宫东暖阁小门前止住脚步,回头望着赵昌:
“慎刑司那儿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赵昌叹口气,一脸为难:
“主子,奴才跟您说,您千万别动怒,仔细保重身子才是。”
一旁的梅子急得瞪他:“你快说吧!没见主子着急吗?”
赵昌斟酌着开口:“昨晚上师夫就叫奴才去慎刑司打点一下,可到底迟了一步,慎刑司的人都对翠归姐姐和栖芷姐姐动刑了,那十根手指叫拶子夹着血肉模糊……”
他不敢再说下去,小心翼翼觑着令窈的神色,生怕她一个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令窈脸色一白,瞬间又因极致的怒气而通红一片,额角青筋凸起,扶着梅子的手缓缓握紧。
几乎是要将一嘴牙都要咬碎了才将那冲天的怒火压了下去,她深深吸口气,神色又是一片平静,但那双盈盈若秋水的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寒意和凛然杀气。
伸手一把推开小门,守门的太监打个千儿,将她往东暖阁引去。
玄烨负手在暖阁里来回踱着步子,一看见令窈的身影从雕花玲珑木板隔断外蹁跹而过,连忙迎了上去。
“来了?小心门槛。”他伸手扶了一下,“可用过膳了?头还疼不疼?”
令窈澹然一笑,褪下斗篷交给梅子,裣衽行礼,却叫玄烨拖住双臂:
“免了这些虚礼,快坐下,仔细身子。”
他扶着令窈坐在右手下侧,又吩咐叠翠取个软和的引枕来,亲自垫在令窈腰后,让赵昌把熏炉往她那边挪了挪。
随后细细端详着令窈的脸色,见她除了略显憔悴苍白外并无大碍,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些许,这才在上首落了座。
对面坐的是佟贵妃,佟贵妃下首绣墩上是惠嫔。
佟贵妃朝令窈点点头,欣慰的合掌念个佛:
“菩萨保佑,瞧着戴佳妹妹神色如常,便知那些魑魅魍魉没有伤到戴佳妹妹,我也算是放心了。”
她温婉笑着看向玄烨。
“戴佳妹妹这次可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主子爷可得好好补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