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屋舍烟囱内飘出的袅袅炊烟中,寒风裹挟着片片飞雪,直扑廊檐之下,街上的百姓裹紧身上御寒的衣物匆匆往家中赶。
边走边忍不住嘀咕:“今年这雪倒是下得早,还没到十二月就落了下来。”
往年基本都是到十二月底才会下雪。
同行的人搭话:“前面寒风刮了大半个月,实在冻人得紧,要我说雪早些落下来还好些,正好窝在家里,省得外出。”
“这倒也是,现在赶紧买些能用得上的东西回去,雪下得这么大,只怕明天整个街道都会被雪覆盖,到时连门都不好出。”
同样的情形在城中各处上演,街道两旁的铺子内百姓进进进出出,趁着现在还算方便给家中添置吃的穿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粮食、燃料铺子生意都好,总有无人光顾的。
“这间粮食铺是怎么回事,为何其他铺子外面都是人,就他家没人光顾?是粮食质量不好还是价格比其他铺子的高?”
作为城中防灾工作的负责人,雪才刚开始下,靖国公便带着属下上街四处查看情况。
一路走来发现其他粮食铺内都是百姓在采买粮食,就这么一家门前冷冷清清。
“他们家每斤粮食的价格比市面上高出两个铜板。”
一同出来视察的殷年雪随口回道。
“高出两个铜板?这可不行,雪才开始下便溢价,往后指不定涨成什么样。”
“小雪儿你虽然没负责街上的事,但既然知道价格高,再如何也不能放任不管。”
“还有嘉礼,这段时间街上的事都是你负责,这种明显扰乱市场价格的粮食铺,怎么也没见你采取措施?还让它大张旗鼓地开着。”
“等巡视完,你们便过来处理好这间铺子的价格问题,还是街上其他粮食、燃料铺的价格也得管控好。”
作为上司的靖国公,属下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不拘对方的身份,他自然是说得,也使唤得的。
到底是年轻人不懂其中关键。
冬季粮食是最为紧之物,往年还好,价格高些就高些,今年却不一样,价格从一开始就必须死死压住,像这种从一开始就溢价的铺子,更应该遏制。
面对上司带着质疑的询问,冯嘉礼看了眼殷年雪,没有出声。
“您不适合做动脑子的事,还是别瞎指挥。”
殷年雪表情淡淡,什么都不懂还爱瞎指挥的上司更加惹人烦。
“殷侍郎,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被当众不给面子顶撞,靖国公面上升起愠怒,抬手指向他:“一码归一码,平时再如何,在公事上请记住我是你的直属上司!”
“还有你,冯嘉礼,本官问你问题为何不答,看他做什么?等着他来顶撞本官吗?”
两小子好用是好用,就是太不将他放在眼里,一个两个态度桀骜得很。
“属下知错。”
冯嘉礼沉默片刻,干脆的认错,却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
犟,长亭侯的这个儿子,要是用一个字形容就是犟,两个字形容就是死犟,不想说的话,就是撬开他的嘴也没用。
靖国公捋顺自己的气,目光转向另一位近几个月以来越来越不服管的小子:“说吧,为何放任不管,可是有别的安排?”
要是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其中有别的隐情,那也真不要干了。
“粮食铺是殿下的。”
“……”
“昭荣公主开的?”
“嗯,除了这间粮食铺,街上所有关门的铺子过几日都会陆续开门用来卖粮食和燃料。”
“在雪灾还未彻底爆发之前价格会统一比市场价高出两个铜板,雪灾爆发后依旧维持同样的价格不变。”
话已经说得这样明白,靖国公哪里还有不懂的道理,昭荣公主这是想在不用朝廷出手的情况下,直接将京城的粮食和燃料的市场价格全部控制在自己手里。
雪灾爆发,粮商燃料商或是家中有粮食的大户,赚钱无可厚非,但前提是不能赚得太离谱,至多比往常的价格高出两个铜板。
也不怕有的人等到雪灾后期市面上物资匮,再拿出存粮大肆敛黑心财,因为朝廷囤积的粮食还未动用,完全可以补上市场的缺口。
昭荣公主她实在是想得太过周到,负责城外的防灾工作,将城中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靖国公想到一路巡视过来看到目前闭店的铺子,数量可不少,问道:“这么多铺子全是昭荣公主盘下来的?”
京城寸土寸金,临街的铺子更是贵得咂舌。
就算是受宠的公主只怕一时也拿不出如此多的现银,更何况还需要在里面售卖粮食和燃料,整个算下来的成本巨大。
殷年雪也没隐瞒如实回答:“铺子多数是汾王世子买下的,他与殿下合作。”
“这么大的事你们为何没有和我汇报?”
显然这两小子都知道,合着就他这个当上司的被蒙在鼓里,才闹出刚才的乌龙。
“殿下是见我负责城中防灾工作上才这样做的,和您说意义不大。”
意义不大是其次,主要是这位上司爱到处显摆,四处拉仇恨,等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会再出岔子告诉他比较合适。
“不愧是殷侍郎,面子就是大,昭荣公主都特意给您帮忙,真乃我兵部的顶梁柱。”
知道具体情况后靖国公也不在意他说话噎人,态度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可不得和颜悦色,就因为有这小子的面子,作为主要负责人,待雪灾事毕,各项工作圆满完成,可都是实打实地功劳。
对于他的变脸速度,殷年雪习以为常,不咸不淡地开口:“我明后两日要休假。”
“现在正是忙的时候,休什么假?不准!”
想也不想便直接拒绝。
“该忙的事已经忙完,这会儿才下雪,其他的事也暂时不用管,正好休假。”
现在不休,等雪灾彻底爆发想休都休不成。
“行,就让你休两日,免得你终日钻空心思想着怎么偷懒。”
想想也是,到时候忙起来哪里还有休假的时间,要是现在不答应,就怕这小子又会年轻气盛,靖国公挥挥手答应下来。
还不忘问另一位得力干将:“嘉礼,你可要趁着这两日还不忙也休息休息?”
“属下不用。”
冯嘉礼对休假倒没有多大的执念。
结果抬头便对上同僚看过来的视线,顿了顿,才一板一眼地说道:“属下把假期转让给年雪,我二人错开休。”
“……”
“不准!”
转让假期,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看来得私下去找宣老国公和长亭侯聊聊,两个小子这是要上天啊。
尤其是小雪儿,早就上天了,现在已经忘记之前勤勉工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