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废弃厂房的铁皮屋顶滴落,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朱雨玲缩在角落,黑色风衣裹紧身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口袋里的瑞士军刀。
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冒险。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加密信息:老地方,凌晨两点。带你要的东西来——w
朱雨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军还是老样子,连短信都透着那股装模作样的谨慎。
她看了眼腕表,凌晨一点二十分。该出发了。
她轻车熟路地穿过废弃工厂区,雨水冲刷掉了她来时的脚印。一个月前,她就是从这里带着周家建材厂几千万资金消失的。当时王军承诺会处理好后续,结果她刚离开省界就听说蓝天金融被调查的消息。
她不得不切断所有联系,独自在南方小城蛰伏一个月。
混蛋!朱雨玲低声咒骂,不知是在骂王军还是自己。
城郊的私人会所灯火通明。这是蓝天金融的产业,表面上是高级商务会所,实际上是王军处理特殊业务的场所。
朱雨玲从后门溜进去,保安对她视而不见,显然已经收到指示。
VIp包厢里,王军正独自品着威士忌。他四十开外的年纪,鬓角多了几丝白发,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然锐利。
看到朱雨玲,他放下酒杯,脸上浮现出她熟悉的虚伪笑容。
雨玲,好久不见。王军站起身,张开双臂。
朱雨玲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东西准备好了吗?
王军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急什么?好久不见,不先叙叙旧?他走近几步,身上古龙水混合着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想我?朱雨玲嗤笑,是想我手里的账本吧?
王军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但很快被掩饰过去。他转身从保险箱取出一个文件袋:新身份,加拿大银行账户,你的资金都在里面。只要你交出账本,今晚就能飞新加坡。
朱雨玲盯着文件袋,没有伸手。几年前她就是这样落入圈套的,相信王军的承诺,结果差点万劫不复。
我要先验货。她说。
王军叹了口气,打开文件袋。护照、签证、银行卡一应俱全,照片上是她现在的模样,显然王军一直掌握着她的行踪。
满意了?王军将文件推到她面前,现在该你了。
朱雨玲从内衣暗袋取出一个U盘,却没有立即交出:周家那老头怎么样了?
肺癌晚期,活不过三个月。王军轻描淡写地说,他儿子还在追查那笔钱,不过成不了气候。
朱雨玲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最近有没有警察查你?你可小心一点!
王军摆摆手:怎么会呢?我办事你还不知道吗?他伸手要拿U盘,把东西给我,我安排车送你去机场。
就在王军即将碰到U盘的瞬间,朱雨玲猛地收回手:不对。她眯起眼睛,你从不在VIp室谈重要交易,这里隔音太好,连呼救都听不见。
王军脸色骤变。
朱雨玲迅速退到门边,军刀已经握在手中:你安排了人?警察还是黑道的?
聪明。王军不再伪装,冷笑着按下桌下的警报器,可惜晚了。你以为我会让你带着那些证据再跑一次?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朱雨玲没有犹豫,将军刀抵在自己颈动脉上:让他们退后!否则我死在这里,账本自动上传到网络!
王军愣住了:你疯了?
试试看!朱雨玲手上用力,一丝鲜血顺着刀刃滑落。
王军咬牙按下对讲机:所有人退后!让她走!
朱雨玲保持警惕姿势退到走廊,突然转身冲向消防通道。她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几年前她曾在这里陪王军接待过无数。
身后传来王军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朱雨玲冲进地下车库,跳上一辆早已准备好的摩托车。引擎轰鸣中,她回头看了眼追来的打手,竖起中指。
摩托车冲出车库的瞬间,一辆黑色轿车急刹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凌翔的脸孔:朱雨玲,你想跑到哪儿去?
朱雨玲看到凌翔,她惊呼一声,没有减速,摩托车擦着轿车飞驰而过。后视镜里,她看到凌翔正对着对讲机说着什么,而王军的打手们则被拦在了车库入口。
雨越下越大。朱雨玲拐进一条小巷,甩掉可能的追踪后,她从座位下摸出另一部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计划有变,她喘息着说,准备b方案。
挂断电话,朱雨玲摘下头盔,任由雨水打湿脸庞。王军以为他了解她的一切,却不知道这几年她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情妇。
账本是假的,U盘里只有病毒程序,真正的证据早已通过特殊渠道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远处警笛声渐近。朱雨玲重新戴上头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商场女洗手间的隔间里,朱雨玲的呼吸急促而克制。门外广播正在播放着女罪犯的信息,描述的特征和她一模一样:身高约168cm,黑色长发,身着红色风衣,那明显是针对她的。
冷静,她对自己说,手指微微发抖地打开随身携带的化妆包,就像练习时那样。
三个月前,当第一次察觉到风声不对时,她就开始准备这个紧急变身方案。化妆包里整齐排列着各种特殊化妆品:肤蜡、塑形胶、发胶、染色剂。这些都是她在网上通过不同账号分批购买的,没人能将这些与她联系起来。
朱雨玲迅速脱下红色风衣,翻过来是一件普通的米色孕妇装。她将长发盘起,戴上早已准备好的棕色短假发。
然后是肤蜡,她熟练地在颧骨、下巴处贴上薄薄一层,改变脸部轮廓。塑形胶让她的鼻梁看起来更宽更平。最后是特制的孕妇腹垫,塞进衣服里,一个七个月身孕的普通妇女形象立刻显现。
五分钟,她看了眼手表,比上次慢了十二秒。
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对讲机的电流杂音。朱雨玲的心跳骤然加速,但她手上的动作依然有条不紊。最后一步是眼镜,一副老气的黑框平光镜,能有效改变眼部特征。
女士,请开一下门,警察例行检查。一个女声在门外响起。
朱雨玲深吸一口气,将换下的衣物和原来的妆容用品塞进塑料袋,然后按下冲水键。水声掩盖了塑料袋落入马桶后水箱的轻微响动。
来了。她用刻意沙哑的声音回应,然后推开门。
门外站着一名女警和商场保安。朱雨玲低着头,一手扶着腰,做出孕妇特有的姿态。
有什么事吗?她怯生生地问。
女警快速打量了她一眼:请问您有看到一位穿红色风衣的女士吗?黑色长发,身高大约这么高。她比划了一下。
朱雨玲摇摇头,故意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没有,我刚进来不久......肚子里的孩子有点不舒服。她适时地皱起眉头,抚摸腹部。
女警的对讲机突然响起:东侧出口发现疑似目标!
女警转身就跑,保安紧随其后。
朱雨玲等他们走远,才慢慢走出洗手间。她低着头,步履蹒跚地混入商场人群。经过垃圾桶时,她将握在手心的SIm卡扔了进去,这张卡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商场东门确实有个穿红色风衣的女人,那是朱雨玲花五百块钱雇的替身。足够引开警察十分钟,让她能安全到达地下停车场。
她的正在那里等她,实际上是她提前租好的一辆普通家用车,钥匙藏在左前轮挡泥板下。
朱雨玲坐进驾驶座,从座位下摸出另一个包,里面有新身份证、现金和一部新手机。
手机里只有一条未读信息:广州已安排妥当——d
朱雨玲微微一笑,发动汽车。后视镜里,她看到凌翔带着几名警察匆匆跑过停车场。
凌翔的眼神锐利如鹰,但这次,他的猎物已经飞走了。
三个小时后,朱雨玲以杜晓雯的身份登上了飞往广州的航班。
登机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城市的天空,灰蒙蒙的,就像她在这里的记忆。
广州白云机场,人流如织。朱雨玲戴着口罩和帽子,推着行李车缓步走出到达大厅。她没有停留,直接上了一辆出租车。
去荔湾区妇幼保健院。她对司机说。
这是她和杜晓丽约定的暗号。车行半小时后,朱雨玲在保健院门口下车,又立刻换乘另一辆私家车。这次的车主是个沉默的中年男人,全程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按照导航将她送到了一栋普通居民楼。
门开了,杜晓丽站在那里。十年未见,当年的班花已经变成了一个干练的职业女性,只有眼角微微的细纹透露着岁月的痕迹。
进来吧,杜晓丽轻声说,没人跟踪你吧?
朱雨玲摇摇头,跟着老同学走进屋内。公寓很普通,但收拾得一尘不染。茶几上放着一杯热茶,旁边是一个文件夹。
都安排好了,杜晓丽坐下,直奔主题,明天上午九点,第一台手术。主刀医生是我师兄,绝对可靠。
朱雨玲翻开文件夹,里面是详细的整容方案和术前协议。她快速浏览着,手指在颧骨降低、鼻综合、眼综合等条目上停顿。
能完全变成你妹妹杜晓雯的模样吗?她问。
杜晓丽抿了口茶:理论上可以,但你要想清楚。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朱雨玲轻笑一声:我早就回不去了。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推过去,这是定金,手术后再付另一半。
杜晓丽没有碰信封:你知道我不要钱。我帮你,是因为......
因为周子豪的父亲曾经害过你妹妹,朱雨玲打断她,而我答应过会让你亲眼看到周家一无所有。
两个女人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危险的默契。
第二天清晨,朱雨玲被秘密送进了广州郊区的一家私立整形医院。当麻醉药开始发挥作用时,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那张曾经迷倒过冯少、凌翔、王军和周子豪的脸,即将永远消失。
开始吧。她对医生说,然后闭上了眼睛。
三周后,拆线的那天,杜晓丽带来了最新消息:王军被警方传讯了,警察似乎查到了什么。周家建材厂申请破产,周子豪大病了一场。
朱雨玲,现在应该叫她的新名字杜晓雯,缓缓触摸着自己全新的脸庞。镜中的女人比朱雨玲从前的容貌更美丽,更年轻。
很好,新生的杜晓雯微笑着说,游戏该进入下一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