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纺织厂的铁门在风中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凌翔站在阴影处,手表指针指向凌晨2:17。他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三分钟,这是职业习惯,观察环境,确认安全,准备好退路。
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斜射进来,在地面的灰尘上画出斑驳的图案。
凌翔的右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紧握着那把格洛克19。两年没用了,但昨晚他花了两个小时拆卸保养,手感依旧熟悉得像自己的另一只手。
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闷响,随后是车门关闭的声音。凌翔的肌肉瞬间绷紧,贴着墙移动到视野更好的位置。
一个黑影从侧门进入,身形魁梧,走路时左腿微跛,是陈队没错,那腿伤是五年前抓捕毒贩时留下的。
出来吧,就我一个。陈队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
凌翔没有立即回应。他数到三十,确认没有其他动静后,才从阴影中走出:二楼有狙击点,你该先检查。
陈队转过身,月光照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两年不见,他的白发多了,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
臭小子,他哼了一声,教起我来了?
两人在月光下对视了一秒,然后同时向前,用力拥抱。陈队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烟味,混合着薄荷口香糖的气息。
凌翔突然鼻子一酸,迅速退开。
你瘦了。陈队上下打量他,西装挺人模狗样的,比警服适合你。
凌翔扯了扯嘴角:直接说事吧。冯少可能派人盯着我。
陈队点点头,从内袋掏出一个平板电脑:先说朱雨玲。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他调出一组照片,这是广州整形医院近半年的整容记录,筛选条件按你给的参数。
凌翔接过平板,手指划过屏幕。突然,他的手停住了,屏幕上的女人是林小雨的脸,与记忆中的朱雨玲重叠。
林小雨!他轻声念出化名。
对,就是她。陈队凑近,全脸重塑,连颅骨都动了刀。但走路姿势和眼球运动特征匹配度92%。
凌翔放大照片细节,问:“怎么没有术后照片?她现在在哪?
这就是问题所在。陈队收回平板,记录显示她术后一周就出院了,没留联系方式。他调出另一份文件,“而且术后照片医院是保密的,我们没有确凿证据,无法展开调查。”
凌翔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应该没离开国内。也许她整容不是为了逃跑,是为了......
作案。陈队接上他的话,眼神变得复杂,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她有充分的理由留下。
夜风吹进破窗,带着初秋的凉意。凌翔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是冲着冯少来的。
不止。陈队直视他的眼睛,还有你。
三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朱雨玲骗婚,盗窃,还有周家金融诈骗案,朱雨玲当街给他下跪求复合,以及她逃走前怨毒的眼神。
她恨我坏了她的计划。凌翔喃喃道。
不止如此。陈队的声音低沉,朱雨玲和冯氏集团早有勾结。当年那批进口花卉还有珠宝,有一半是冯少订的黑货。你端了她的花店,却让冯少逍遥法外......
凌翔猛地抬头:所以她整容作案,是要报复冯少,也要报复我?
陈队点点头:可惜咱们的证据不足,线索也断了,调查难度大。她用了新的身份,新的模样,我们无从下手。他顿了顿,问题是,她会躲在哪里,中国有这么多地方,我们不可能一一去查。
凌翔想起江蔼霞提到的整容医生,她的那个老同学,一个计划在他脑中成形:也许我有突破口。
小心点。陈队警告,朱雨玲不是普通诈骗犯。她认出你的话......
我会比她更快。凌翔的声音冷得像冰。
陈队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你的新证件。如果情况危急,亮出这个,任何警局都会给你支援。
凌翔没有接:我已经不是警察了。
在我这儿,你永远是。陈队固执地举着信封,你现在是卧底,你的警籍我一直保留着。
凌翔的手指微微发抖。两年了,他以为警队早已将他除名,以为那个正义热血的凌翔已经死了。
可现在陈队告诉他,他还可以回去...
冯氏集团才是大鱼。陈队将信封塞进他口袋,朱雨玲只是顺便。上头已经成立专案组,准备收网了。
凌翔皱眉:太快了。冯少的保护伞还没查清楚。
由不得我们了。陈队压低声音,我怀疑冯少已经收到风声,正在销毁证据。
所以冯少突然对他示好,给他更多权限......凌翔恍然大悟。这不是信任,是试探,是把他放在眼皮底下监视。
我需要时间。凌翔迅速计算着,朱雨玲和新康医院这条线必须查清楚。如果她出现在冯氏集团,可能就是突破口。
陈队犹豫了一下:太危险了。一旦冯少起疑......
他已经起疑了。凌翔苦笑,今天他特意问起我妹妹。
陈队的表情瞬间凝重:凌菲?她怎么样?
暂时安全。我让她别出门。凌翔的眼神变得锋利。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两人同时噤声,迅速隐蔽。
凌翔拔出枪,屏息听着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车子似乎在厂区外绕了一圈,然后渐渐远去。
不是冲我们来的。陈队松了口气,但该撤了。
凌翔点点头,最后确认:你会跟进朱雨玲这条线?
我会派专人去广州调查。陈队承诺,你专注冯氏集团内部。记住,半年后无论有没有突破,都必须撤离。
凌翔没有答应。时间太短,他不仅要挖出冯少的罪证,还要确保朱雨玲不能再威胁他和凌菲。
对了,临走前陈队突然问,那个江蔼霞,可靠吗?
凌翔身体一僵:她什么都不知道。
最好保持这样。陈队意味深长地说,感情用事是这行的大忌。
凌翔没有反驳。江蔼霞确实成了他的软肋,但也是这三年来唯一让他感觉自己还活着的理由。
分别前,陈队又用力抱了他一下:注意安全,小子。你要是出事我没法跟你爸交代。
凌翔独自站在月光下,看着陈队的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警官证,又想起江蔼霞温暖的微笑,和凌菲发来的家常短信。
现在,他不仅要与冯少周旋,还要提防一个隐在暗处、面目全非的复仇者。而时间,只剩下短短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