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的寝殿内,苏瑶靠在楚墨肩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缠枝莲绣样,方才闪过的念头如藤蔓般在心头疯长。十年前的旧事——她恍惚记起,母亲去世那年正是十年前,周绣娘也是那时候离开丞相府进宫的,而羽林卫当年似乎发生过一场不大不小的变动,只是那时她年纪尚小,只隐约听父亲提过几句“换防”“整顿”之类的字眼。
“楚墨,”苏瑶忽然坐直身子,目光清亮地看向他,“十年前羽林卫是不是出过事?我记得母亲走后没多久,父亲曾在书房叹气,说‘羽林卫人心浮动,恐生祸端’。”
楚墨指尖一顿,眸色沉了沉,显然也想起了往事:“你记性倒是好。十年前先帝病重,几位皇子争储愈演愈烈,羽林卫统领张大人因‘通敌’罪被处死,随后羽林卫进行了大规模换防,不少旧部被调离京城,赵虎就是那时候从羽林卫调到三皇子府当侍卫的。”
“张大人……”苏瑶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母亲遗物中有一本,里面夹着一张母亲与一位身着羽林卫统领服饰的男子的画像,画像背面写着“张兄雅正”,当时她只当是父亲的同僚,并未在意,“难道母亲认识这位张统领?”
楚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岳父曾说过,张统领是他的同年好友,当年母亲嫁进丞相府时,张统领还来贺过喜。后来张统领被定罪,岳父也曾试图为他辩解,可惜先帝心意已决,终究没能挽回。”
苏瑶心中一动,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泛黄的锦盒。锦盒里放着的正是那张旧画像,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很快找到了那张画像。画像上的母亲笑靥如花,身旁的张统领身姿挺拔,眼神清正,怎么看也不像是通敌叛国之人。
“你看,这就是张统领。”苏瑶将画像递给楚墨,“母亲向来识人精准,若张统领真是通敌之人,母亲定然不会与他结交。说不定当年张统领的案子另有隐情,而这隐情,就与苏柔绣的羽林卫腰牌、沈青的账本,还有周绣娘有关。”
楚墨接过画像,仔细看着画像,眉头越皱越紧:“张统领被处死的第二天,他的家人就不知所踪,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畏罪潜逃,如今想来,或许是被人暗中转移了。而能在那种时候悄无声息地转移张统领家人的,除了萧珩和萧允,恐怕没有别人。”
“这么说,张统领的案子是萧珩和萧允一手策划的?”苏瑶心中一寒,“他们这么做,就是为了掌控羽林卫,为日后谋反做准备?”
楚墨点头:“极有可能。羽林卫直接负责皇宫防务,掌控了羽林卫,就等于掌控了皇宫的出入权。当年张统领忠于先帝,不肯依附任何一位皇子,自然成了萧珩和萧允的眼中钉。”
两人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秦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王爷,王妃,属下有要事禀报。”
苏瑶连忙将画像收好,楚墨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进来讲。”
秦风躬身走进来,神色凝重地递上一个锦盒:“王爷,王妃,属下按照您的吩咐,仔细检查了苏柔小姐绣的那半幅羽林卫腰牌绣品,发现银线里面藏着东西。”
苏瑶和楚墨对视一眼,连忙接过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放着的正是那半幅绣品,秦风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挑起一根银线,将其拆开,里面竟裹着一根极细的金丝,金丝上刻着几个极小的字:“张府密道,枯井第三砖。”
“张府密道?”苏瑶心中一震,“难道是张统领当年的府邸?”
楚墨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张统领的府邸在城郊,当年他被定罪后,府邸就被查封了,这些年一直闲置着。看来苏柔绣这个腰牌,就是为了记下张府密道的位置,而这个密道里,说不定就藏着沈青的账本,甚至可能藏着张统领案子的真相。”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张府!”苏瑶起身就要往外走,楚墨连忙拉住她:“别急,现在天色已晚,张府荒废多年,恐有危险。明日一早,我们再带侍卫过去,仔细搜查。”
苏瑶想想也是,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急切,点了点头。秦风又道:“对了,王爷,属下派去江南抓捕吴三的人传回消息,吴三已经跑了,只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一本空账本和一封信,信上写着‘账本已送京城,交由故人保管’。”
“故人?”楚墨皱了皱眉,“看来吴三在京城还有同伙,而这个同伙,很可能就是藏匿账本的人。不过现在有了张府密道的线索,说不定能先找到账本。”
秦风退下后,寝殿内又恢复了寂静。苏瑶走到床边,看着熟睡的老夫人,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明日能找到账本,查清所有真相,让老夫人能安心养病,也让那些蒙冤之人能沉冤得雪。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苏瑶就醒了过来。老夫人还在熟睡,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洗漱完毕后,楚墨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早膳和车马。两人简单吃了点早膳,便带着秦风及十几名精锐侍卫,往城郊张府而去。
张府位于城郊的一处山脚下,多年未曾有人打理,府门前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朱红色的大门也早已斑驳褪色,门上的铜环锈迹斑斑,轻轻一碰,就发出“吱呀”的响声。
秦风上前,用力推开大门,一股尘封多年的霉味扑面而来。院子里杂草丛生,几棵老树枝叶枯黄,随风摇曳,显得格外荒凉。
“王爷,王妃,属下先带人去前面搜查,您二位在院中等候。”秦风说着,就要带人往里走,楚墨却摇了摇头:“不用,我们一起进去,注意仔细检查,尤其是枯井附近。”
众人应了声“是”,跟着楚墨和苏瑶往里走。张府的布局与普通官员府邸相似,前院是客厅和书房,后院是卧室和花园。众人先搜查了前院,书房和客厅里的家具早已腐朽不堪,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书卷和瓷器,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去后院看看。”楚墨吩咐道。众人往后院走去,后院的花园更是荒芜,池塘里的水早已干涸,只剩下厚厚的淤泥,几株残荷歪歪斜斜地立在淤泥中,显得格外凄凉。
“王爷,王妃,这里有一口枯井!”一名侍卫忽然喊道。苏瑶和楚墨连忙走过去,只见花园角落处有一口枯井,井口用一块破旧的木板盖着,木板上长满了青苔。
秦风上前,将木板挪开,枯井深不见底,黑漆漆的一片,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气息。“王爷,属下下去看看。”秦风说着,就要系上绳索往下跳,楚墨却拦住他:“等等,先检查一下井口周围的砖块。”
苏瑶想起金丝上刻的“枯井第三砖”,连忙走到枯井边,仔细数着井口周围的砖块。井口是用青砖砌成的,一共十二块砖,苏瑶从左边开始数,第三块砖颜色比其他砖块略深,边缘处还有一道细微的裂缝。
“楚墨,就是这块砖!”苏瑶指着第三块砖说道。楚墨上前,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敲了敲砖块,砖块发出空洞的响声。他示意侍卫拿来撬棍,小心翼翼地将砖块撬开,里面竟藏着一个小小的铜盒。
苏瑶心中一喜,连忙接过铜盒。铜盒上没有锁,她轻轻打开,里面放着一本泛黄的账本和一封信。账本的封面上写着“银莲教产业明细”,正是沈青失踪的那本账本!而那封信,信封上写着“张兄亲启”,落款是“周绣娘”。
“快看看信里写了什么!”楚墨急切地说道。苏瑶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信纸,上面是周绣娘娟秀的字迹:
“张兄,见字如面。近日听闻陛下欲查羽林卫,萧珩与萧允已暗中布下陷阱,欲诬陷您通敌叛国。您忠心耿耿,却遭此陷害,实属不公。我已将您家人安置在城南破庙后的密室中,密室钥匙藏在苏府老夫人卧室的梳妆盒下。您若能脱身,可带家人前往江南,投靠吴三,他是您的旧部,定会相助。另,我已将萧珩与萧允勾结银莲教、意图谋反的证据记录在账本中,账本藏于张府枯井第三砖下,若您遭遇不测,还望有人能发现此账本,揭露他们的阴谋,还您清白。”
信纸的末尾,还写着一行小字:“柔儿年幼,被萧允蒙骗,望日后有人能开导她,莫让她一错再错。”
苏瑶看完信,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原来周绣娘一直在暗中帮助张统领,她不仅安置了张统领的家人,还记录下了萧珩与萧允的罪证。而苏柔,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只是被萧允的花言巧语蒙骗,才一步步走上了不归路。
楚墨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眼中满是怒火:“萧珩和萧允竟敢如此嚣张,诬陷忠良,勾结邪教,意图谋反,真是罪该万死!”
“张统领的家人还在城南破庙后的密室中,我们快去救他们!”苏瑶擦了擦眼泪,急切地说道。楚墨点头,立刻吩咐秦风:“你带几名侍卫,立刻前往城南破庙,找到密室,救出张统领的家人,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秦风领命,带着几名侍卫快步离开。楚墨则拿起账本,仔细翻看起来。账本里详细记录了银莲教的产业分布、人员名单以及与萧珩、萧允的往来明细,甚至还记录了当年诬陷张统领的具体经过——是萧允买通了张统领身边的侍卫,伪造了通敌书信,再由萧珩呈给先帝,才导致张统领被冤杀。
“有了这本账本和这封信,就能彻底揭露萧珩和萧允的阴谋,还张统领清白了!”苏瑶激动地说道。楚墨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是啊,总算没有白费功夫。等救出张统领的家人,我们就将这些证据呈给陛下,让所有罪魁祸首都受到应有的惩罚。”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忽然匆匆跑进来,神色慌张地说道:“王爷,王妃,不好了!城外发现了反贼的踪迹,他带着几名亲信,正往城南破庙方向跑去!”
“萧允?”楚墨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肯定是知道我们找到了账本和密道,想抢先一步杀人灭口!苏瑶,你留在这里,我带侍卫去追萧允!”
苏瑶连忙拉住他:“不行,萧允心狠手辣,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楚墨看着苏瑶坚定的眼神,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只好点头:“好,那你一定要跟在我身边,注意安全。”
两人带着剩下的侍卫,快步往城南破庙方向跑去。城南破庙距离张府不远,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众人赶到破庙时,远远就看到破庙门口站着几名黑衣男子,正是萧允的亲信。
“萧允在哪里?”楚墨大喝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剑,带领侍卫冲了上去。萧允的亲信见状,也拔出武器,与楚墨的侍卫缠斗起来。
苏瑶跟在楚墨身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破庙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打斗声,显然秦风已经与萧允交上手了。苏瑶和楚墨快步走进破庙,只见秦风正与萧允缠斗在一起,秦风身上已经受了几处伤,却依旧顽强地抵抗着。
“萧允,束手就擒吧!你勾结银莲教,诬陷忠良,意图谋反,罪证确凿,今日你插翅难飞!上次让你逃过了这次我不会放过你。”楚墨大喝一声,挥剑向萧允刺去。萧允见状,心中一慌,招式顿时乱了起来。
秦风趁机一剑刺向萧允的左肩,萧允惨叫一声,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他知道自己不是楚墨和秦风的对手,转身就要往庙后跑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苏瑶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把银针,对准萧允的腿腕射去。萧允腿腕一麻,踉跄着摔倒在地。
楚墨快步上前,用剑指着萧允的咽喉:“萧允,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萧允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眼中满是不甘和怨毒:“我不甘心!若不是萧珩那个废物,我早就拿到兵符,登上皇位了!还有周绣娘那个贱人,竟敢暗中帮助张统领,坏我的好事!”
“苏柔也是被你蒙骗的,你还好意思说她!”苏瑶怒声说道,“周绣娘忠心耿耿,你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萧允冷笑一声:“忠心耿耿?她若真忠心,就不会留下账本和书信了。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说着,萧允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令牌,用力往地上一摔。令牌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破庙周围忽然涌出大批黑衣男子,这些人个个身手矫健,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刀,显然是银莲教的教徒。
“不好,是银莲教的人!”楚墨脸色一变,“苏瑶,你退后,我来对付他们!”
苏瑶却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剑:“我不后退,我们一起战斗!”
楚墨看着苏瑶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不再多说,挥剑与银莲教的教徒缠斗起来。秦风也忍着伤痛,加入了战斗。侍卫们更是奋勇杀敌,破庙里顿时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
苏瑶虽然武功不如楚墨和秦风,但她精通暗器和轻功,只见她身形灵动,手中的短剑和银针交替使用,不少银莲教的教徒都被她击中要害,倒地不起。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银莲教的教徒死伤惨重,剩下的人见势不妙,纷纷四散逃跑。萧允见状,想要趁机溜走,却被楚墨一剑刺穿了胸膛。
“萧允,这就是你作恶多端的下场!”楚墨冷冷地说道。萧允看着胸前的剑,眼中满是恐惧和不甘,最终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解决了萧允和银莲教的教徒,楚墨连忙走到秦风身边,查看他的伤势:“秦风,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秦风摇了摇头,苦笑道:“王爷,属下没事,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张统领的家人已经被属下救出来了,现在就在庙后的密室里。”
楚墨松了口气,连忙让人去庙后密室将张统领的家人请出来。张统领的妻子是一位中年妇人,身边跟着一儿一女,儿子约莫十五六岁,女儿十岁左右,三人面色苍白,显然是受了不少惊吓。
“夫人,让你们受苦了。”苏瑶走上前,温和地说道,“张统领的冤屈很快就能洗清了,你们以后可以安心生活了。”
张夫人看着苏瑶和楚墨,眼中满是感激:“多谢王爷和王妃救命之恩,若不是你们,我们母子三人恐怕早就性命不保了。”
楚墨摇了摇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张统领是忠良,我们绝不会让他蒙冤受屈。你们先跟我们回王府,等处理完后续事宜,再送你们去江南,与吴三汇合。”
张夫人点了点头,带着一双儿女,跟着苏瑶和楚墨往王府而去。
回到王府,楚墨立刻让人去请太医,为秦风诊治伤势,同时让人将账本和书信整理好,准备呈给陛下。苏瑶则亲自安排张夫人母子三人的住处,让丫鬟为他们准备了干净的衣物和可口的饭菜。
傍晚时分,楚墨处理完王府的事务,来到苏瑶的院子。苏瑶正陪着张夫人说话,了解张统领当年的一些往事。看到楚墨进来,苏瑶连忙起身:“楚墨,你来了。”
张夫人也站起身,对着楚墨躬身行礼:“多谢王爷收留之恩。”
楚墨连忙扶起她:“夫人不必多礼,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陛下已经看过账本和书信了,他非常震怒,下令彻查银莲教的余党,同时恢复张统领的名誉,追封他为镇国大将军。”
张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激动得热泪盈眶:“多谢陛下!多谢王爷!我夫君的冤屈终于洗清了!”
苏瑶也为张夫人感到高兴,她笑着说:“夫人,这都是张统领应得的。以后你们就安心在王府住下,等风头过了,再去江南也不迟。”
张夫人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
晚膳时,王府里摆了一桌丰盛的饭菜,为张夫人母子三人接风洗尘。席间,张夫人的儿子张毅忽然说道:“王爷,王妃,我父亲生前曾说过,羽林卫中还有不少他的旧部,这些人对父亲忠心耿耿,当年父亲被冤杀后,他们一直暗中寻找机会,想要为父亲洗清冤屈。若是能联络到这些人,或许能帮助王爷彻底清除银莲教的余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