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叶凡刚结束与联合调查组的视频会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屏幕上那个代号“V”如同幽灵般盘旋在他脑海,但追查起来却困难重重,仿佛对方在察觉到一丝风吹草动后,便迅速隐入了更深的黑暗。进展陷入僵局,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在心头。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起,陈默的声音传来:“凡哥,林晚晴小姐来了,说有紧急情况,必须立刻见你。”
叶凡眉头微蹙,这么晚了?他看了一眼时间,已近午夜。“让她上来。”
几分钟后,林晚晴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没有像参加晚宴时那样穿着礼服,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裤装,长发束成利落的马尾,脸上带着一丝奔波后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有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她手里紧握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深蓝色绒布首饰盒,那盒子不大,却似乎承载着千钧重量。
“叶凡。”她走进来,关上门,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走到办公桌前,将那个首饰盒放在了桌上,推到他面前。
叶凡没有去看那个盒子,而是目光锐利地看向她:“什么事?”
林晚晴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平复剧烈的心跳。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个旧盒子,眼神复杂,有痛楚,有决裂,最终化为一片清明。
“我知道你和苏雨墨在查‘彼岸花’,”她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保持平稳,“我也知道,你们遇到了瓶颈,那个‘V’很棘手。”
叶凡眼神微凝,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联合调查组的存在是最高机密。
林晚晴没有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了下去,语速加快:“我离开林家时,带走的东西不多。这个盒子,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里面除了几件不值钱的首饰,还有一把钥匙。”她打开盒子,果然,在几条素净的项链下面,躺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黄铜钥匙。
“这把钥匙,能打开我父亲书房里,那个他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连我母亲都不知道里面具体放了什么的旧保险柜。”林晚晴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我以前以为,那里面锁着的是他的一些私人珍藏或者不愿示人的秘密。直到今天下午,我……我回去了一趟。”
叶凡注意到她用了“回去”这个词,带着一种疏离和决绝。
“我趁他不在,用这把钥匙,打开了那个保险柜。”林晚晴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揭开家族疮疤的痛苦,“里面没有珍宝,只有一些旧文件,几本笔记,还有……一些照片。”
她抬起头,直视着叶凡,眼中闪烁着水光,却倔强地没有让它们落下:“我在里面,发现了这个。”她从随身携带的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泛黄的、边缘有些卷曲的合同复印件,以及一张同样年代久远的黑白合影。
她将照片推到叶凡面前。照片上是几个年轻人的合影,背景像是一个实验室。其中一人意气风发,是年轻时的叶正宏。而站在他身旁,笑容有些拘谨腼腆的,正是那个失踪多年的韩立人。但林晚晴纤细的手指,却指向了照片角落里另一个几乎被忽略的身影——一个穿着西装,面容模糊,但左手小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银色尾戒的男人。
“这个人,”林晚晴的声音带着冷意,“我父亲笔记本里提到过他,称呼他为‘引荐人’。是他,在我父亲早年一次海外技术交流会上,将韩立人‘推荐’给了我父亲。”
叶凡的心脏猛地一跳!韩立人!那个可能与叶家核心技术泄露直接相关的关键人物!他的引入,竟然是通过这样一个神秘的“引荐人”?
林晚晴又将那份合同复印件推近。那是一份极其简短的、非正式的顾问聘用意向书,聘用方是当时刚刚起步的林氏集团的一个海外办事处,被聘用者赫然就是韩立人!而聘用的介绍方签名,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英文花体签名,难以辨认,但签名下方,盖着一个清晰的、小小的红色印章——印章的图案,正是一朵抽象化的、形态诡异的**花**!
彼岸花!
虽然形态与现在“彼岸花”资本使用的标志有细微差异,但那独特的花形结构,叶凡绝不会认错!
“这份意向书的日期,是在韩立人加入叶氏集团之前半年。”林晚晴的声音冰冷,却像重锤敲在叶凡心上,“也就是说,‘彼岸花’或者说其前身,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通过我父亲那条线,接触并可能……初步收买了韩立人。我父亲他……可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彼岸花’将钉子打入叶氏的跳板!”
这个推断,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笼罩在旧案上的又一层迷雾!它将林家,或者说林国栋,与叶家的悲剧,以一种更隐晦、更残酷的方式联系了起来!林国栋可能并非直接参与者,但他的渠道和人脉,却被“彼岸花”巧妙利用,成为了摧毁叶氏的工具之一!
林晚晴的脸色苍白如纸,揭露自己父亲可能无意中成为帮凶,这对她而言无疑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凌迟。但她挺直了脊梁,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我知道,这不能弥补林家过去对你造成的伤害,也不能洗刷我曾经的愚蠢。”她看着叶凡,眼神痛苦而坦诚,“这份东西,或许也远远不够作为决定性的证据。但它是一条线,一条直接连接着‘彼岸花’、韩立人和叶家旧案的线!它可能指引你们找到那个‘引荐人’,甚至……挖出更深的东西。”
她将钥匙和那些文件轻轻推向叶凡:“这是我目前能提供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是我的‘投名状’。”
她没有说要叶凡原谅,也没有祈求回到过去。她只是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剖开自己家族的隐秘,将可能沾着污点的线索,毫无保留地交到他的手上,以此来证明她的决心,证明她与他并肩作战的资格。
叶凡看着桌上那把古老的钥匙、泛黄的照片和合同,再看看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所有骄傲与外壳、只剩下孤勇的女人,心中波涛汹涌。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晚晴几乎以为他会拒绝,会厌恶这带着林家印记的“脏”线索。
最终,他伸出手,没有去碰那些文件,而是拿起了那把冰冷的黄铜钥匙,紧紧攥在手心。
“这条线,我会追下去。”他抬起眼,目光深沉地看向林晚晴,声音低沉而清晰,“你提供的信息,很有价值。”
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给予任何承诺。但这一句“很有价值”,和对那条线索的接纳,对林晚晴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一股混杂着酸楚、释然和微弱希望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才真正地、凭借自己的力量,踏上了与他相同的战场。
她没有再多言,只是深深地看了叶凡一眼,然后转身,悄然离开了办公室。
叶凡独自站在原地,手中的钥匙硌得掌心生疼。林晚晴的这份“投名状”,像一把双刃剑,既带来了突破僵局的希望,也揭示了过往更加错综复杂的黑暗。
他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苏雨墨的号码,声音冷静如铁:
“雨墨,有新的重要线索,关于‘彼岸花’早期活动和叶家旧案的可能关联。立刻召集核心人员,我们需要调整调查方向。”
“另外,重点查一个二十多年前,左手小指佩戴特殊银色尾戒,代号可能是‘引荐人’的家伙。”
风暴眼中,新的波澜再起。而林晚晴,用她独特的方式,为自己在这场战争中,赢得了第一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