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很深,雨水顺着墙往下流。我靠在墙上,左手还摸着耳环,洞天钟已经不震了,但身体里的灵力还是空的。阿箬蹲在地上,柳如烟躺在她腿上,呼吸很弱。程雪衣站在我对面,斗篷湿了一半,帽子下的眼神很紧。
“你带的东西呢?”我问。
她没说话,从怀里拿出一块玉简,递过来时手抓得很紧,好像怕被风吹走。我接过玉简,手指碰到她的手,很冷。
玉简上有暗纹,是珍宝阁的封印手法。我没急着看,先把神识放进洞天钟,让凝血树扫了一遍。几秒后,确定没有追踪符,才把灵力输进去。
墙上水迹映出一道影子,是一张发黄的纸,边角焦黑,中间写着几个字:“九转玄丹……第三味主药为……”后面看不清,像是被人擦掉的。整张纸沾过红色液体,干了之后裂开,像蜘蛛网。
“这东西出现在合欢宗的拍卖会。”程雪衣低声说,“昨晚,一个蒙面人拿出来的,说是残方。没人敢碰,因为前三天碰过它的人全疯了。神识碎了,七窍流血。”
我盯着那道裂痕。“是噬神引的毒?”
她点头。“家族密卷写过,这种毒会顺着皮肤进经脉,三天内把人脑子毁掉。现在黑市都在传,说是真的九转玄丹诀的残页。”
“你觉得是真的?”
“我不知道。”她看着我,“但我知道,有人想让你去找它。”
我没动。血手丹王不会做没用的事。他放出消息,要么是陷阱,要么就是他知道我会感兴趣。
九转玄丹——当年药王谷首座闭关三百年都没炼成的东西。传说谁炼成了,就能打开丹狱古门,得到上古丹修的全部传承。
我收起玉简,摸了摸胸口的内袋。那张从老者血雾里捡来的纸还在,温度比刚才高了些,像被什么唤醒了。
“鲁班七世呢?”我问。
“他刚到外面。”程雪衣侧身让开。
巷口走出一个人,穿着油布雨衣,手里拎着木盒。他走进来,抖了抖帽子上的水,把盒子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有一叠图纸和一个放大镜一样的机关器。
“让我看看那张纸的影像。”他说。
我把玉简递过去。他用机关器投出光幕,仔细看纸的纹理,又翻图纸对比。他的手指停在一页上,脸色变了。
“这不是普通纸。”他抬头,“这是南疆巫族祭文用的那种。”
“什么意思?”
“他们不用树皮造纸。用的是人骨头磨成浆,混着祭坛的土压出来的。只有杀过一百人献祭的大巫,才有资格写这种文书。而且……”他顿了顿,“这种纸只出现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封印邪物的墓室,另一个是控制傀儡虫的阵眼中心。”
我和程雪衣同时看向柳如烟。
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皮肤下还有轻微蠕动,像有什么没死透。
“所以这张残方是从某个仪式里拿出来的?”我问。
“不是拿出来的。”鲁班七世摇头,“是假的。材质是伪造的,笔迹是模仿的,毒也是后来涂的。真正的九转玄丹诀不可能用这种纸写。那是对祖师的侮辱。”
我沉默了几秒。
原来是假的。
可为什么要造假,还特意用巫族的纸?
除非……目的不是骗人抢夺,而是为了唤醒什么东西。
我碰了碰耳环,神识进入洞天钟。
凝血树在轻轻晃。树干上多了一颗果实,血红色,挂在最低的枝上,微微发光。我没让它长,它是自己熟的。
我收回神识,拿出时空之花。
花瓣原本不动,现在却慢慢旋转,花茎抬起,指向巷子东边。
“怎么了?”阿箬看出我的动作。
“没事。”我说,“只是有点变化。”
她没再问,低头检查柳如烟。程雪衣看着我,眼里有疑问,但她知道我不会当着外人说真相。
“你们打算怎么办?”她最后开口。
“我去查。”我说,“既然有人想让我看到这个,那就去看看他到底藏了什么。”
“太危险。”她说,“你现在灵力没恢复,身上还有追踪信号。只要靠近黑市核心区,就会被发现。”
“所以我不会用真面目进去。”我看向鲁班七世。
他明白我的意思。“面具、伪装服、声带调节器,我能做。最多两个时辰就好。但我提醒你,别碰那张纸。就算假的,也沾了噬神引,你的洞天钟能护一时,护不住一直。”
我点头。
他收起工具,看了看天色。“我先回去准备。你们别乱动。”
说完,他转身走了,很快消失在雨里。
程雪衣没走。“如果需要帮忙,用这个。”她递来一张符箓,银边红纹,是珍宝阁的紧急联络符。“撕开就能传信,我会马上赶到。”
我接过,放进药囊。
她看了我一眼,也走了。
巷子里只剩我们三个。
阿箬抱着柳如烟,抬头问我:“你真的要去?”
“有人设局,说明他们怕我找到真正的东西。”我说,“残方是假的,但背后有真线索。不然不会用巫族祭文纸,也不会涂噬神引。”
“东方。”她忽然说。
我一愣。
“你刚才看花的时候,它指向东边。”
我低头看时空之花。花茎稳稳指着那个方向,没变。
“你也注意到了。”
“嗯。”她声音轻,“而且……自从我们拿到那张血雾里的纸,你就一直在往东走。是不是它在带你?”
我没回答。
那张纸一直在发热,像在和什么呼应。而凝血树结果的时间,正好是它变热的时候。
这两件事有关。
“你先带她找个安全的地方。”我说,“别回据点,换地方。”
“那你呢?”
“等鲁班七世的消息。他一准备好,我就走。”
她没反对,扶起柳如烟站起来。她的手有点抖,刚才解毒用了太多心神。
“小心点。”她临走前说。
我嗯了一声。
她们走后,我坐在墙角,再次进入洞天钟。
凝血树的血果挂着,有点香,若有若无。我伸手碰了碰,一股暖流进经脉,灵力恢复快了一点。
这不是普通的成熟。
它是被召唤的。
我收回神识,靠在墙上闭眼休息。耳朵贴着耳环,听着洞天钟里极轻的震动。
像心跳。
又像倒计时。
不知过了多久,药囊突然震动。
是鲁班七世留下的联络机关。
我拿出来看,上面有一行小字:“东西好了,老地方见。”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东方。
时空之花的花瓣还在转,花茎笔直,像一根指路的针。
我走出去,脚步踩在水里,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