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瓦片松了。
我站在院子门口,手扶着门框,手指很冷。刚才风雷鹰传回来的画面里没有这个人,但她确实来过。阿箬站在我后面一点,呼吸很轻。
我没有回头,只说:“别靠近屋檐。”
她答应了一声,没动。
我闭上眼,耳环轻轻震动,洞天钟的力量顺着身体往上走。一道细微的钟声扫过屋顶,不是攻击,也不是警告,只是试试看。钟上的“静默之约”还在,我没打破誓言。
结果让我眼皮一跳。
瓦下面没人,但空气中有细细的气息,像蜘蛛丝,缠在屋脊边上。这不是杀招,是标记,合欢宗常用的一种叫“情引线”的东西,能知道别人的情绪变化。谁留下它,就能知道我什么时候紧张,什么时候放松。
我睁开眼,看向屋顶最高处。
“你可以下来了。”我说,“再踩两块瓦,我就动手。”
风突然停了。
一个人影从屋脊后慢慢出现。她没跳下来,而是沿着屋顶一步步走下,裙角擦过青瓦,发出沙沙的声音。月光照在她脸上,眉眼清楚,嘴唇颜色很淡,不像涂的。
是柳如烟。
她走到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不笑,也不抬手。
阿箬往前半步,挡在我前面,右手已经摸到药篓口。
“你来干什么?”我问。
柳如烟看着我,开口说:“昨天你抓的那个探子,是我派去的。”
我没动。
她说:“但她没按我的命令做事。她想用媚术偷你的记忆,那是宗门的老规矩。我没拦她,是想看看你会怎么应对。”
“然后呢?”
“你用了净灵丹反制,又用静默之力封住她的神识,全程没碰洞天钟本体。”她嘴角微微扬起,“你比我想象中更小心。”
“所以你现在亲自来了?”
“因为事情变了。”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玉简,放在脚边的石阶上,“丹盟和血手丹王的残党勾结,已经在拍卖会场布了毒阵。他们要杀的人不只是你,还有程雪衣。”
院子里安静了几秒。
阿箬转头看我。
我没捡玉简,也没靠近。“你怎么知道?”
“我在合欢宗有内线。”她说,“三年前我就开始记账。谁拿了丹盟的钱,谁和血手丹王私下交易,我都存着。这枚玉简里有一段加密符文,只有你的洞天钟能读出来——因为它和昨晚那个探子的记忆碎片同源。”
我看她的眼睛。
她说得太多,也太准。如果是陷阱,代价太大。
但我体内的洞天钟轻轻颤了一下。那是对真实信息的反应,不是警报。
我慢慢走过去,弯腰捡起玉简。指尖碰到冰凉的表面时,一股微弱的灵气顺着胳膊冲上来。我立刻用神识压住,把内容导入洞天钟边缘的一道缝里。
几秒后,钟里传来轻微响声。
吻合。那段符文确实来自昨夜被抓的探子,而且是她昏迷前最后传出去的情报。
我抬头:“你要什么?”
柳如烟终于笑了。“一颗时空丹。”
我皱眉。
“我知道那是什么。”她盯着我的耳环,“能短暂折叠空间的丹药,是你最近炼出来的。我没见过成品,但我知道做法——银色果实加陨铁碎屑,慢火熬十二个时辰,对不对?”
我握紧手指。
她说得没错。
“我不是要抢你的底牌。”她说,“我只是需要一次机会。只要一颗,让我能在关键时刻逃走。我不求长久自由,只求不再被人控制。”
阿箬冷冷地说:“你之前派人来偷东西,现在又要丹药,凭什么让我们信你?”
柳如烟看着她,声音平静:“凭我也曾被当成棋子。你们以为合欢宗的女人天生就会媚术?我们是被种进去的。情蛊在心口,发作时疼得想死。你们看到的是妖艳,我感受到的是刀割。”
说完,她解开外袍领口。
一道暗红的纹路从锁骨往下延伸,像藤蔓,又像烧焦的裂痕。那不是疤,是活的,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这是情蛊烙印。”她说,“三年前他们给我种下的。我已经切断七条控制线,只剩最后一条还没拔掉。我要逃,就必须有一次完全不受干扰的机会。时空丹能做到。”
我看那道纹。
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也可能是在赌我会同情她。
我沉默一会,把玉简放进药囊。“一颗时空丹,换你全程帮忙破局。”
她挑眉。
“再加上。”我继续说,“合欢宗这三年所有关于我的监控记录。我要全部。”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你还真敢要。”
“你不给,我就当你骗我。”我说,“玉简我可以自己研究,时间够用。但如果你真心合作,这点东西不该是问题。”
她看了我很久。
然后点头。“好。”
她抬手,从脖子后面取下一枚黑色小钉,捏碎。一道光雾散开,在空中变成一行字:【已解除监听】。
“从现在起,我这里的消息不会再传回宗门。”她说,“等你给我丹,我会把剩下的资料交给你。”
我点头。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院墙。
“你住哪?”我问。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不远。”
“别耍花招。”我说,“如果你骗我,下次见面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她笑了笑,跳上墙头,身影消失在夜里。
阿箬走过来,眉头没松。“她真的可信?”
“不知道。”我说,“但现在她是唯一提供这条线索的人。丹盟和血手丹王联手,不是小事。我们必须提前准备。”
她低头看着地上玉简留下的痕迹。
“那你真给她时空丹?”
“会给。”我说,“但不会是真的完整版。我会做一颗假的,只能用一次,启动时会留下追踪信号。如果她拿去给别人用,或者设局,我能马上知道。”
她点点头,稍微放松了些。
我摸了摸耳环,洞天钟还在轻轻震动,频率很轻。像是提醒,又像是低语。
我转身往屋里走。
“你先休息。”我对阿箬说,“明天我去见程雪衣,把消息告诉她。你整理一下药房的存货,特别是解毒类丹药,多准备些。”
她应了一声,跟着我进了院子。
刚走到门口,我忽然停下。
屋檐角落,一片瓦轻轻晃了一下。
不是风。
我猛地抬头。
那里什么都没有。
但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瓦缝间有一点极淡的粉红粉末飘下来,像灰尘,半空中就散了。
我立刻屏住呼吸,后退两步。
阿箬也发现了,迅速从药篓里拿出一个密封罐,打开盖子朝上举着。
“是新的情引线。”我说,“她刚才没说实话。”
阿箬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盯着那片瓦,声音压低。“等。”
“等什么?”
“等她再来。”我说,“这次,我要知道她到底想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