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环又震了一下。
这次震得更重。我马上闭眼,把意识沉进去。凝血树的根在地面轻轻晃。那朵金色的花不见了,只留下一颗黑色的种子,落在药田中间。泥土盖住了它。
我没碰它。
静默之约还在,钟也没裂。但这颗种子很奇怪,连凝血树都不靠近。我收回神识,手指摸了摸左耳,掌心有点凉。
阿箬坐在石台边,正在整理药篓。她动作很轻,像怕吵到人。清心莲粉放进小瓷瓶,毒藤护腕缠紧两圈,几株保命的草药塞进内袋。她抬头看我:“你脸色不好。”
“没事。”我说,“就是用神太多。”
她没再问,只是背好药篓站起来。她一夜没睡,眼下有黑影,肩膀也在抖。但她站得很稳。
我知道她不会再让我一个人走。
袖子里的传音符突然亮了。一道光飞出来,变成程雪衣的声音:“三天后,中州珍宝阁拍卖会重启,天外陨铁要出现。”
声音很平,没有起伏。
“但血手丹王的人昨晚已经进了东城。”
话一说完,符纸烧成灰,掉在地上。
我看了一眼灰烬,停了两秒。
拍卖会要开了。他们来得比我想象的快。那块陨铁能补钟的裂缝。上次修钟靠的是玄冥丹和红灰,这次不能再等运气。我必须去。
阿箬看着我:“你要去?”
“得去。”我站直身子,道袍下摆扫过地面,“红云还在。”
她顺着我的目光看向北方。天空还是暗红色,像火烧后的灰烬。这不是普通的天象,是灵气被搅动的结果。只有大阵或重宝出世才会这样。
她点头:“我跟你一起。”
我没拦她。她现在能分清轻重,不会冲动犯错。这一路不会太平,她懂药,关键时刻能救人。
我从怀里拿出一枚净灵丹含住。药气入喉,经脉里的堵塞感轻了些。刚才强行用双丹,又破了静默之约,体内还有反噬。现在出发不是最好状态,但机会不等人。
“走之前,把这里收拾一下。”
我走到凝血树旁,拿出一只空玉瓶,对着树干一拍。一滴血珠落下,掉进瓶里。这是上次留的活源,能用来续命。我又割下半片叶子,卷起来封好,放进药囊。
阿箬蹲在阵法边上,捡起几块碎符石。这些是巫族长老带来的压制阵纹,虽然失效了,但材料特别,回去磨碎还能当引子。她一样样收好,没漏任何东西。
我们不做事,也不留痕迹。
石室很快恢复原样,像没人来过。只有地上那道被毒雾腐蚀的印子还没散,颜色发青,踩上去会粘鞋。
我最后看了一眼洞天钟。
那颗黑色种子还在原地,没动。但我感觉它不一样了。不是气息变了,而是存在感更深了。就像井底落了石头,看不见,但知道它在。
我不敢再探。
静默之约不能破第二次。我现在受不起反噬。
“走吧。”我对阿箬说。
她应了一声,跟在我身后出了密室。
外面树林很安静。没鸟叫,也没风。瘴气压得很低,贴着树梢飘。我们沿着老路往北走,脚步放慢。我一边走一边调息,尽量让灵力顺畅。
走了半个时辰,到了南疆边界。
这里有座废弃驿站,木屋塌了一半,门板歪在地上。我们停下歇脚。阿箬靠着墙坐下,喘了几口气。她的手抓着药篓带子,指节发白。
我掏出水囊喝了一口,递给她。她接过,小口喝完,把袋子捏扁收进怀里。
“你还撑得住?”我问。
“能。”她说,“别当我病人。”
我嗯了一声。她确实不是了。以前她采药摔伤都不敢喊疼,现在累成这样也不说软话。
我盘腿坐下,开始运功。净灵丹的药力慢慢打通堵塞,胸口的闷感减轻了些。但我没敢全力恢复,怕引来波动。血手丹王的人既然进了中州,路上可能有眼线。
阿箬望着北方:“你说他们会守在拍卖会上?”
“不一定。”我闭着眼,“他们要的是东西,不是场面。台上露脸的,可能是替身或傀儡。”
“那你打算怎么拿?”
“看情况。”我说,“能不动手就不动手。但现在最麻烦的不是他们,是钟。”
她转头看我。
我没多解释。她不懂洞天钟的规则,我也不能说。说了会反噬,连累她。
我摸了摸耳环。它现在很安静,但我知道里面有东西醒了。那颗种子不该出现,它不属于之前的任何变化。可它就在那里,埋在土里,像在等什么。
休息了两刻钟,我站起来。
“再走一段,今晚能在山口过夜。”
阿箬跟着起身,拍掉裙角的灰。她背上药篓,扶了下毒藤护腕,眼神定了下来。
我们继续走。
越往北,空气越干。树林变稀,地面出现裂缝。远处有山影,轮廓模糊。红云压在那里,颜色更深了。
我走得稳,但每一步都注意身体。经脉里的灵力还有点堵,尤其是左手三阴经,走到肩部会卡一下。这会影响出手速度,要是突然被打,只能靠预判。
阿箬走在后面,脚步一直跟着我。她没说话,但我听得见她的呼吸。还算平稳。
天快黑时,我们到了断崖边。
下面是干河床,满地乱石。上面有座石桥,塌了一半。桥墩长着枯藤,挂着几块破布,不知是谁留的。
“从这边下去。”我说,“晚上不好赶路。”
她点头,小心往下走。
我走在前面,一手扶岩壁,一手按耳环。钟里没动静。那颗种子像睡着了。
刚下到河床,耳环忽然变冷。
我立刻停下。
阿箬也停,抬头看我。
我抬手碰耳环。它本来贴皮肤是温的,现在像冰一样。这不是反噬,也不是震荡。
是那颗种子动了。
它在往下沉。
我能感觉到,它正一点点钻进药田深处,穿过土层,躲开根须,往某个地方去。它没触发警报,也没扰动钟壁,但它在动,方向很清楚。
我站着没动。
阿箬小声问:“怎么了?”
“没事。”我说,“风大了点。”
她没再问,只是把手伸进药篓,摸了摸清心莲粉的位置。
我最后看了眼耳虹。
它还在发冷。
然后我说:“走吧。”
我们沿着河床往前。石子在脚下滚动,发出轻响。桥上的破布被风吹起,扫过断栏。
我走在前面,耳环贴着皮肤,越来越冷。
那颗种子还在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