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底部亮起一片血红的光。不是火,也不是灵力,就是那种让人心里发慌的红。黑雾散开的地方,地上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一滴一滴掉在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我盯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手慢慢摸向腰间的药囊。阿箬抱着阿依娜靠在墙边,呼吸很轻。她没说话,但一直看着我。
血越流越多,顺着台阶往上爬。它绕过丹炉,停在玉台前。突然,那堆血猛地向上冲,变成一个人形。这次不一样了,不再是模糊的影子。
他站直身体,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面光滑的镜面,映出密室里的样子——歪斜的墙、熄灭的炉火,还有我和阿箬的脸。
“你认得这个。”他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不像说话,更像是直接钻进耳朵,“你也认得那道蓝光。”
我没动。耳畔的洞天钟震动得更快了。它在提醒我危险。
阿箬的手掐进掌心。她小声说:“是血手丹王……他还活着?”
“不是真身。”我说,“但他把一部分东西藏进了傀儡丹里。”
话刚说完,镜面人脸忽然抬手,一道寒光飞出来。我躲了一下,可那东西太快,划过我的左臂,卡进袖子里。
是一块碎片,边缘锋利,表面闪着金属光。它不动了,但我整条手臂开始发麻,像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往身体里钻。
洞天钟剧烈震动,嗡嗡响个不停。我知道,这是它在警告——有人想入侵我的神识。
阿箬立刻反应过来。她从药篓抓出一把冰晶粉,双手快速结印,嘴里念起一段古老的咒语。寒气从她指尖扩散,空气都结了霜,把那块碎片冻在半空。
“这是‘心魔镜’的碎片。”她说,声音有点抖,“它能照出人心里最怕的事。不能让它落地。”
我盯着那被冻住的碎片。原本透明的,现在里面出现了画面。
一间屋子,灯光很白。我坐在桌前,面前是亮着的电脑屏幕,代码还在滚动。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我眼皮打架,头一点一点。突然胸口剧痛,手砸在键盘上,整个人滑到地上。
没人发现。同事端着咖啡走过,笑着说句“又加班啊”,就走了。
我躺在地板上,视线模糊。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听不见了。
那是我死的时候。
碎片里的画面开始扩散。墙上出现很多个我倒下的样子。有的在办公室,有的在街上,有的在雨夜里咳血跪地。场景不同,结局一样。
阿箬喊了一声:“别看!”
我闭眼,再睁开时咬破舌尖。血腥味让我清醒。我知道这是假的,是他在用我的记忆攻击我。
但我不能逃。
我一步步走向那块被冻住的碎片。冷气扑脸,皮肤生疼。阿箬想拦我,我摇摇头。
“我不是为了活命才修真。”我说,“我是不想再像那天一样,连呼救都做不到。”
我伸手抓住那块冰封的碎片。冷得像要冻断手指。我没松手,用力一扯。
咔的一声。
镜面裂开细纹,里面的画面突然放大。那个倒地的我睁开了眼,直勾勾看着我。
“你逃不掉的。”那个“我”说,“你永远都在重复那一天。”
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碎片冲进脑子。心跳变慢,呼吸困难,就像那天一样。
我没有放手。
我把碎片攥进手心,任由冰渣和碎角割破皮肤。血流出来,混着寒气,在空中拉出一道红线。
“我早就死过一次了。”我盯着裂开的镜面,声音很稳,“你现在拿这点东西吓我?”
我五指收紧,狠狠一捏。
碎片炸成粉末,冰层崩开,所有幻象瞬间消失。密室安静下来,只剩我和阿箬的呼吸声。
洞天钟的嗡鸣停了。
我低头看手掌,有几道口子,正在流血。不严重,但疼。这种疼让我知道我还站着,还醒着。
阿箬靠在墙边喘气,脸色发白。她用了秘术,消耗很大。但她还是撑着站直身子,看向地缝的方向。
“他不会就这么走。”她说。
我知道。
地缝深处,那血红的光还在流动,慢,但没断。就像有东西在下面等着,等我们松懈,等我们犯错。
我从药囊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丹炉底下。这是鲁班七世给的机关符,能短时间加固阵法。我又摸了摸耳朵上的小环,确认洞天钟还好。
阿箬扶着阿依娜移到角落,把剩下的兽皮卷塞进怀里。她看了我一眼:“你还记得清心莲的事吗?”
我点头。那朵雪白的莲花还在玉盒里,暂时安全。但我知道血手丹王的目标不只是它。他想要整个炼药的过程,我的手法,我的思路。
他想复制我。
所以他才会笨拙地模仿逆流萃取法。所以他才会在傀儡丹里埋下这面镜子。
他不是只想杀我。他是想证明,他也能做到我做的事,甚至做得更狠。
我走到玉台边,把剩下的药渣清理干净。动作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稳。我知道他在看,在听,在等我出错。
但我不能再让他掌控节奏。
我抬头看向那破碎的镜面残迹。地上只剩一点银光,像沙子一样散开。
“你可以留下痕迹。”我说,“但你不知道一件事。”
阿箬抬头看我。
我盯着地缝,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你复制不了我是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