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冰缝里吹出来,冷得刺骨,还带着一股铁锈和霜雪混合的怪味。我站在极地冰窟的入口,耳朵上的嵌器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我——体内的那口洞天钟,正被什么东西牵引着。
三天前,鲁班七世说这玩意儿能挡住万毒魔宫的追踪纹。现在看来,它不只是挡住了,居然还把玉简里的蛊纹反向烧成了灰。
我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冰层“咔”地响了一声,像是随时会裂开。
噬金鼠王已经顺着通道探进去半丈远了,它的视野通过嵌器传回我的洞天。画面里是个宽敞的冰厅,四壁结着厚厚的寒晶,像镜子一样闪着幽光。地上有几道拖拽的痕迹,像是有人挣扎过,然后被瞬间冻住。
我没急着进去。
手指轻轻碰了下耳环,神识沉进洞天。凝血树的根须缠着一堆玉简,其中一块漆黑的正在渗出暗红色的细丝——是回音蛊残留的痕迹。我把它封进最底层的空间,用钟壁隔绝灵气波动,不让任何人察觉。
就在这时,冰厅深处传来一声轻笑。
“你还知道来。”
红衣女子背对着我站着,长发垂到腰际,袖口滑出一截银链,正缓缓收回掌心。她没回头,只是指尖贴上冰壁,好像在读什么信息。
我停在转角,声音压得很低:“你身上有打斗过的灵力残留。”
“昨夜来了三队人,都不是我杀的。”柳如烟终于转身,眉梢轻轻一挑,“是这地方自己动手的。他们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冰层就把人吞了。”
她说这话时眼神很稳,不躲也不装亲近。我知道她在等我开口。
“玄冰髓?”我问。
“就在下面。”她抬手指了指脚底,“百丈深,封在寒渊核心。不是一整块,是碎的——两片。大的那片被人动过手脚,布了禁制;小的……干净。”
我没动。
最近洞天钟越来越沉,每次运转三灵根,都能感觉到钟壁有一丝细微的震颤,像裂纹在蔓延。上次用骨香丹喂噬金鼠王的时候,它啃过的传灵丝亮了一下,短暂修复了一小段结构。但那只是暂时的。
必须拿到玄冰髓。
“你要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
“万毒魔宫的地底三层以下布防图。”她语气干脆,“机关排布、守卫轮值,还有他藏身密室的入口。不是外围那些假情报。”
我冷笑:“你觉得我会信?”
“你可以不信。”她摊开手,掌心浮起一枚漆黑玉符,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这是血手丹王派来的接引令。他们以为我能引你出来。但我毁了它。”
话音落下,玉符碎成粉末,随风飘散。
我还是没动。
她忽然笑了:“你还记得清醒丹吗?改良版的那种。”
我瞳孔猛地一缩。
“我要你给我一颗。”她说,“当面服下。我不怕你说谎,我怕你藏得太深,到最后连自己都骗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我从药囊里取出一枚淡蓝色的丹丸,递过去。
她接过,看也没看,直接吞了下去。
然后抬头直视我:“现在你可以问了。”
“为什么帮我们?”
她声音没变,却像冰层下的水流:“因为他把我炼成容器那天,就把自己的死期写进了我的命里。我不只是想逃,我想让他亲手造的一切,全都烂在土里。”
我盯着她看了很久。
嵌器忽然震动了一下——噬金鼠王传回画面:冰厅中央的地面上,一道幽蓝的光纹正缓缓浮现,形状像古老的印章,边缘不断有细小冰晶剥落。
时间不多了。
“你能稳住冰层?”我问。
“情蛊丝可以缠住裂缝。”她抬起手腕,银链再次延伸,化作无数细丝没入四周冰壁,“但破冰的人得是你。里面的寒气会反噬经脉,普通人撑不过三息。”
我点头,迈步走进冰厅。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冰面下传来低沉的震动,像有什么东西在深处呼吸。嵌器连接着洞天,我把噬金鼠王召回来,让它趴在我肩头,随时准备应急探路。
走到那道蓝光前,我蹲下身,伸手触碰。
寒意瞬间刺进骨头,整条手臂都麻了。可就在接触的刹那,洞天钟猛然一震,仿佛和什么产生了共鸣。
果然——这就是玄冰髓的气息。
我取出嵌器,对准蓝印中心轻轻按下。一道银色门户在神识中开启,通向洞天内部。透过门缝,我看到凝血树的根须微微抖动,像是感应到了同类的力量。
“它认主了。”柳如烟站在我身后半步,“但这块碎片被封太久,强行抽取会让整个冰窟塌陷。”
“我知道。”我闭眼,神识顺着嵌器探入地下。
百丈之下,是一片空腔。两团幽蓝悬浮其中,大的那团缠着黑气,明显被人设了陷阱;小的那团静静漂浮,纯净无瑕。
“先取小的。”我说,“大的留着,等他来收网时,再给他一个惊喜。”
她轻哼一声:“你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我没说话,从怀里拿出一支青铜刻笔——鲁班七世给的试用品,能在灵体上做标记而不惊动阵法。我俯身,在蓝印边缘画了个逆旋符路,这是破封的第一步。
柳如烟同时出手,银丝如网,覆盖整个地面。她咬破指尖,血珠落在符路起点,瞬间被吸收。
冰层开始轻微震颤。
“最多十息。”她说,“之后结构会自我修复,再想打开就得等三个月。”
我点头,将嵌器调至回收模式,另一只手按在符路上。
灵力缓缓注入。
蓝光骤然大盛。
地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锁链断裂。那股寒气顺着符路冲上来,直逼心脉。我咬牙坚持,洞天钟自动运转,把入侵的极寒导入内部空间,由凝血树根系吸收化解。
一道细小的光点从地底升起,悬在半空。
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冷得让整个冰厅的空气都结出了霜花。
我伸出手,嵌器门户张开,那点幽蓝缓缓飘入洞天。
刚一进入,凝血树的根须立刻缠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它。我能感觉到钟体的震颤减轻了一些,裂纹边缘泛起微弱的银光,正在缓慢愈合。
成功了。
我刚要收手,柳如烟突然低喝:“别动!”
我僵住。
她盯着我刚才画的符路,眉头紧锁:“你有没有觉得……太顺利了?”
我也察觉到了。
从进来到现在,除了那些冻死的人留下的痕迹,没有任何防御机制被触发。血手丹王不可能只靠冰层杀人。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个藏宝地,倒像是个等着人走进去的笼子。
“你拿走的是真的玄冰髓。”她低声说,“但它不该这么容易就被取出。”
我盯着她:“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的话还没说完,脚下的蓝印忽然扭曲变形,原本消退的光芒猛地暴涨,整座冰厅剧烈晃动。
头顶冰层裂开一道缝隙,一股刺骨的寒流倾泻而下。
而在那寒流之中,隐约浮现出一具盘坐的身影,通体透明,双目紧闭,双手交叠于膝上,掌心托着一块更大的幽蓝晶体。
真正的玄冰髓,原来一直在这里镇压着什么。
柳如烟一把抓住我的手臂:“那不是尸体——是活祭!有人把自己冻在这儿,守着这块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