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红楼雅间内的旖旎春色,被赵雄身上骤然腾起的煞气冲得支离破碎。
他一把推开扑上来的温香软玉,随手将一锭银子扔在桌上,连外袍都来不及穿好,身形一晃,便已从窗口跃出,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雄爷……”
身后传来美人娇滴滴的挽留,却只换来夜风的呼啸。
赵雄此刻心急如焚。
严刑的密令,言简意赅,只有一个意思:速归,守好地牢!
刘福生那老东西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绝不容有失!
他将身法施展到极致,整个人在错落的屋檐上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径直朝着镇邪司的方向掠去。
镇邪司后院,通往地牢的必经之路上,灯火通明。
就在赵雄的身影即将一头扎进那黑洞洞的入口时,一道魁梧的身影如铁塔般,突然出现,拦在了他的面前。
王雷手持一叠厚厚的卷宗,面色肃然,眼神在火光下显得格外锐利。
“赵大人,行色匆匆,这是要去哪儿?”
赵雄心中暗骂一声晦气,脸上却不得不挤出笑容。
“王大人,我奉司正大人密令,有要事在身,还请行个方便,改日再与你把酒言欢。”
说着,他便要侧身绕过去。
王雷却不闪不避,反而上前一步,将手中的卷宗“啪”的一声,重重拍在了赵雄的胸口。
力道之大,让赵雄都踉跄了半步。
“把酒言欢就不必了。”
王雷的声音沉稳如山,不带半点感情。
“上个月你办的城南妖狐案,账目不清,供词前后矛盾,里面有好几处疑点,你今天必须给我说个清楚!”
赵雄又惊又怒。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案,早八百年就结了。
现在被翻出来,分明是故意刁难!
他强压下心头的火气,脸色一沉,抬出了严刑这尊大佛。
“我说了,我奉司正大人密令行事!王雷,你敢阻挠我?”
“耽误了司正大人的要事,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王雷丝毫不为所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公事公办的执拗。
“镇邪司有镇邪司的规矩!我只认卷宗,不认口谕。”
“今天,你要么把这案子的窟窿给我补上,要么,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他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那架势,俨然一副今日就要死磕到底的滚刀肉模样。
两人当着一众守卫的面就这么僵持起来,气氛剑拔弩张。
周围的守卫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赵雄心急如焚,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知道王雷这头老犟牛的脾气,今天若是不给他个说法,他真能在这里跟自己耗到天亮。
可动手?
借他个胆子也不敢!
在镇邪司衙门内对同僚动手,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罪名可不比耽误军令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赵雄如坐针毡,心里的怒火与焦虑,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点燃。
……
地牢不远处的屋顶,一角飞檐的阴影里。
李青手持一面巴掌大小的古朴铜镜,镜面中,清晰地映照着王雷与赵雄对峙的场景。
看到赵雄那副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无可奈何的憋屈模样,李青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王雷,果然是最佳人选。
一切,皆如所料。
他收起千机镜,确认时机已到。
从怀中取出一根通体漆黑、细如发丝的线香,指尖真气一吐,线香无火自燃。
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青烟袅袅升起,无色,亦无味。
李青屏住呼吸,运起真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小心翼翼地托着那缕青烟,精准无比地将其送入了不远处地牢的通风口内。
迷魂香。
以数种安神草药辅以迷魂兽涎液炼制而成,药力霸道,便是筑基修士,猝不及防之下吸入,也得昏睡个一时半刻。
他静立在原地,在心中默数了一百息。
随后,身形一晃,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夜色。
如同一只悄无声息的夜猫,轻巧地落在地牢入口的阴影处,闪身而入。
地牢内,阴暗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霉味与血腥气。
原本应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狱卒。
此刻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一个个睡得不省人事,鼾声如雷。
李青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穿过一道道铁门,身形在昏暗的火光下,如鬼魅般飘忽。
一路畅通无阻,直至地牢的最深处。
尽头,是一间单独的、被三重精铁栅栏封死的牢房。
昏黄的油灯下,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正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目养神。
正是刘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