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大活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强行掳走,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场景荒诞得令人心头发寒。
程泽建一直以为,只要足够低调,不露财、不张扬,就能继续隐藏自己做过的那桩恶事。
他小心翼翼地活着,生怕被别人看出端倪——可这份“谨慎”,终究只局限在遮掩钱财方面,并没扩展到其他危险上。
手脚被缚,嘴被封住,眼睛也被蒙上。
程泽建脑中控制不住地闪过各种恐怖画面。
他这辈子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心脏狂跳,冷汗早已浸透衬衫。
他忍不住胡思乱想:是谁绑了他?为财?还是……直接要他的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吓得他浑身一颤。
他想喊,却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呜”声。
车不知拐了多少弯、绕了多少路。
就在程泽建精神几近崩溃,几乎昏睡过去的时候,车身猛地一震——轮胎似乎正轧过坑洼不平的地面。
江陵市绝没有这样的路。
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非常确定。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早已驶出市区,正开往荒无人烟的郊外!
看不见,才最可怕。
程泽建止不住地发抖,寒意从脊椎一路蔓延到头顶。
“下车!”
一股粗暴的力量把他推下车。
他脚下一崴,剧痛瞬间窜上小腿——扭伤了。
“呜……!”
他疼得冷汗直流,却只能发出压抑的哀鸣。
“你看你,下手没轻没重,他脚好像崴了。”
“哼,钱给得少事还这么多,谁乐意干?”
“少抱怨,那人来头不小,摸得清我们底细……认了吧,破财消灾。”
“喂,死了没?用不用老子背你啊?”
几声交谈传进程泽建耳朵,他蜷缩着不敢动。
紧接着,背上就挨了重重一脚:“起来!”
“这幕后的人,绝不简单。”
程泽建忍着痛勉强站起,心里暗暗发苦,“最近真是倒了大霉,连张局长都撞墙死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还没杀我,说明还有谈的余地。”
“你轻点,踢坏了他我们可赔不起。”
忽然,一只有力的手搀住他右臂,“脚能走不?我扶你。兄弟,我们也是替人办事,你别记恨。”
“要不是有把柄在人家手上,我们也不会动你。你能体谅的话,就点个头?”
“呜呜……!”程泽建忙不迭点头。
这时候逞强,就是自寻死路。
“好,够意思。我们不为难你,把你送到地方,咱们就两清了。”
“呜呜!”程泽建再次迅速点头。
扶着他的男人似乎很满意,“懂事。但愿这事之后别再见面——再见面,不是你要倒霉,就是我们要倒霉。”
程泽建心里一片苦涩。
这些人,怕是亡命之徒……和他根本不是一个世界。
刺耳的拉闸门声响起。
“人带来了,你承诺的事,可别忘了。”扶他的男人开口道,“没别的事,我们先走了。”
“好。”
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程泽建心里反而稍稍一松——是陌生人就好,他怕的是熟人。
砰!砰!砰!
三声枪响炸裂寂静。
程泽建浑身一僵,魂魄几乎吓散!
“来了这,还想走?”
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一群沾了血的渣滓,法律一时没制裁你们,就真以为能安度晚年?做梦!”
塞嘴的毛巾突然被抽掉。
程泽建忍着脚痛慌忙后退,颤声喊道:“别杀我!求你了,我还想好好活着!”
“放心,不杀你。”最初说话那人轻笑一声,“我给你把眼罩摘了。”
“别!别摘!我懂规矩!”程泽建吓得连连摇头。
他宁可什么也看不见!一旦看见对方的脸,他绝对活不成!
不看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看见了,就必死无疑!
“聪明。可我不明白,你这么明白的一个人,怎么会干出抛妻弃子的蠢事?”
对方停下动作,“为了个女人,身败名裂,值得吗?”
“难道你是……?”程泽建说到一半猛地闭嘴。
他迅速排除了前妻——她根本没这个胆量和狠心买凶杀人。
“别猜了。听说你手上有本账册,交出来,我放你走。”
程泽建浑身一哆嗦。
先前在白华辰面前强撑的镇定,此刻荡然无存。
在敢直接开枪的人面前,他一点侥幸都不敢有。
“我没有账本……真的,你放过我,要多少钱我都给!”
他边说边退,却踩到碎石,一下摔在地上,“求求你!”
“我不要钱,只要账本。”
“我真没有……”
程泽建心念急转:只要死不承认,对方为了账本就不会轻易动杀手。一旦交出去,他就彻底没了价值。
“最后问你一次:交,还是不交?”
“我发誓!没有账本!”他咬紧牙关,绝不能松口。
“程泽建,我刚还夸你聪明,现在却觉得你蠢得可怜。”
对方的语气骤然变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你以为耍小聪明就能骗过我?既然你执意不说,那我只能让你永远闭嘴了。”
“你……难道你是孟老……”程泽建话音戛然而止。
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抵上了他的额头。
“猜对了。可惜,已经晚了。”
对方的声音冷得像冰,“不管你交不交代,我都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你死了,账本的下落就再也没人知道了。”
砰!
枪声响起,剧痛袭来的同时,他眼前的遮挡也被一把扯下。
视线模糊了一瞬,逐渐清晰——一张年轻、俊朗却透着杀气的脸。
程泽建瞳孔骤缩,用尽最后力气喃喃道:“孙凌……是你……呵……你以为我死了……这秘密就……就没人知道……你吗?”
他手臂抬起一半,便重重落下。
整个人倒在血泊中,双眼圆睁,再无生机。
“哼。”
孙凌面无表情地擦了擦手,“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自作聪明。留账本不说,还让人起了疑心……怪不得我灭口。”
一旁的李宣始终沉默。
他对孙凌的狠辣手段并不意外,甚至有些欣赏。
成大事者,本该如此决绝。
他清楚,孟老爷子需要的从来不是正人君子,而是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自己人”。
“他临死前那句话,什么意思?”李宣皱眉问。
“意思就是,不止他一个人知道账本的存在。”
孙凌冷冷道,“程泽建这种人,能信任的只有两个人。”
李宣脸色顿时变了:“你该不会连他们也要——”
“李叔叔,现在拦我,已经晚了。”孙凌打断他,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什么!?”李宣勃然大怒。
他指着孙凌,简直不敢相信——这人竟兵分两路,同时对程泽建和他的家人下手!
李宣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揪住孙凌的衣领怒吼: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他悲哀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阻拦。
一旦账本曝光,别说孙凌,就连孟老爷子都可能彻底倒台。
孙凌的手段固然残忍,却也是最有效、最彻底的解决方式。
丢车保帅。
李宣望着孙凌冷漠的侧脸,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
……
第二天上午,徐浪正和王莉商量白冰那间房子的租约事宜,他一心希望陈美悦能尽快搬离那个是非之地。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听见李怀昌沉重的声音:
“程泽建死了。”
“今天早上有人报警,在郊区三十公里外发现四具尸体。我亲自去看了,其中一具就是程泽建。”
“更糟糕的是,我们本想联系他妻子问话,却发现……他妻子和孩子,都死在了家里。”
灭门。
徐浪心头一沉。
他几乎立刻断定,这一切,绝对和那本账本有关。
可到底是谁做的?
张博?
还是……张嵩背后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