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阳眼眶泛红,死死盯着沈彪已经冰冷的身体。
他对这位大哥的“尊重”,与其说是出于敬畏或感恩,不如说是一种近乎偏执的报恩执念。
当年沈彪的父亲曾救过他,给过他一口饭吃。
就为这个,他替沈彪卖命至今,明知所作所为丧尽天良、一次次践踏自己的底线,却也从未后悔。
他颤抖着手合上沈彪未能瞑目的双眼,声音沙哑低沉:
“大哥,你安心走。那个小畜生的头,我一定取来祭你。”
他强压情绪,吩咐手下尽快将沈彪的尸体运走,避免光天化日之下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随后他重新上车,面色铁青,继续追击徐浪一行人。
车内,胡有财递来一块湿布:“小浪,先把手擦干净。”
徐浪沉默地接过,反复擦拭手上早已凝固发暗的血迹。
他朝胡有财微微点头,转而望向陈美悦,语气刻意放得平稳:“陈医生,你们住哪家酒店?我先送你们回去。”
陈美悦紧紧搂着怀中惊惶未定、几乎睡着的妹妹,苦笑摇头:
“发生了这种事,我不敢再待下去了……我和国玲想尽快回国。真的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她说的是实话。
尽管目睹徐浪下手狠绝的场面令她心悸,但她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
她清楚沈彪是什么人,若不是徐浪及时出手,她和妹妹将面临什么,她想都不敢想。
她并不认为徐浪做错了——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情形下,心软意味着更大的灾难。
只是鼻尖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还是让她对眼前的徐浪生出了一丝陌生与寒意。
徐浪看懂了她的眼神,并不说破。
沈彪已死,后续的麻烦只会更大,张明阳绝不会善罢甘休。
当务之急是让她们彻底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直接送你们去机场,”他果断道,“你们先回国。”
“好,”陈美悦点头,担忧地望着他,“你们……千万小心。”
侯晓杰和洛克毫无战斗力,留下也是累赘。
徐浪转向他们:“晓杰,洛克先生,你们也一起走。这里不能再留。”
侯晓杰急道:“老板,那你呢?”
徐浪神色冷静:“事情没彻底解决,我就算回去也睡不安稳。”
他看向胡有财,“财哥,你说是吧?”
胡有财沉声道:“当然。他们知道我们在江陵,放虎归山,后患无穷。我可不想哪天家里又被人装了炸弹。”
他指的是清岩会所那次事件,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死了帮会老大,对方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徐浪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不出现,张明阳的目标明确,应该不会为难陈美悦这些“无关人员”。
但为防万一,他早已想好对策。
“牛哥,辉哥,麻烦你们护送他们进机场。我敢肯定,张明阳的人很快会搜到这里。”
“但只要我不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敢乱来。”
徐浪语速飞快,“等他们安全登机后,你们再想办法脱身。”
阿牛立刻应下:“明白。”
梁皓却皱起眉:“小浪,对方真会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当然不会。”
徐浪的回答出乎所有人意料。但他随即笑了笑,语气笃定:“等你们进入机场,我会报警,就说机场有人携带炸药、意图不轨。”
“纽约警方绝对会高度重视、立刻清场戒严——他们这帮身上带枪、还沾着血的家伙,绝不敢在这种时候顶风作案、闯进去抓人。”
“只要我不在现场,你们就是安全的。”
“好办法!”胡有财忍不住赞叹,“那之后我们怎么办?”
徐浪目光扫过车内众人,尤其在老谢脸上稍作停留,语气却淡了下来:
“走一步看一步。这件事不彻底解决,我绝不能出现在机场。”
车至机场,徐浪让阿牛、阿辉护送陈美悦等人进去,自己则迅速在路边便利店打了报警电话。
警方效率极高,不过十分钟,十几辆警车便呼啸而至。
几乎同时,张明阳的车队也追到了——徐浪甚至故意摇下车窗,对着张明阳露出一个冷然的微笑。
“他在那!追!”张明阳果然中计,怒吼着下令追击。
徐浪猛踩油门,车速瞬间飙高,在纽约街头上演惊险追逐。
他深知沈彪势力盘根错节,眼线遍布全城,无论逃到哪都可能被找到——除非彻底离开纽约。
梁皓不断回头观察,突然惊喜道:“他们没进机场!全追着我们来了!”
徐浪也有些意外。
他原本还准备了后手,没想到对方竟如此“配合”。
他并不知道,在这个国度,警方对帮派的威慑力远超国内,张明阳等人一见机场被警察层层包围,根本不敢贸然闯入,只能死死咬住徐浪这条线。
“财哥,皓哥,坐稳了!”
徐浪依着老谢之前指示的路线疾驰。
他对老谢并不信任,但此刻大家同在一条船上,量他也不敢耍花样。
眼看徐浪的车如疯了一般在车流中穿梭,逐渐将追兵甩远,张明阳气得一拳砸在车窗上:
“妈的!不要命了?!”
他咬牙抬手,“不追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车队缓缓停在路边。
张明阳面色阴沉如水,厉声下令:“通知所有人,守住所有出口——公路、码头、机场,全给我盯死!派人搜遍纽约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我就不信他们能飞出去!”
手下领命而去。
张明阳盯着徐浪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等抓到你,我非把你剁碎了喂狗!”
车内,梁皓长舒一口气:“总算甩掉了……小浪,现在去哪?”
徐浪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老谢,忽然笑了笑:“谢先生,方便去你家借住一晚吗?”
胡有财闻言皱眉——老谢已经出卖过他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但他没出声,只是静观其变。
老谢果然面露难色:“徐、徐先生……我家实在不方便……”
徐浪把玩着手中那柄仍沾着血的匕首,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就一晚。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说对不对?”
冰凉的刀刃折射出寒光,老谢瞬间想起徐浪手起刀落的狠厉,冷汗顿时浸透后背:“……好,只要您不嫌弃地方简陋。”
徐浪满意地点头,将车停在路边,换由老谢驾驶。
老谢握方向盘的手抖得厉害,却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硬着头皮朝纽约贫民区驶去。
车刚停稳,两个黑人便晃了过来。老谢一见他们,脸色骤变。
“谢,那些人……”
黑人话说到一半,也注意到车内的徐浪等人。
但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梁皓身上时,却明显亮了起来,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默默退开。
徐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忽然轻声开口:“谢先生,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通——我们刚来纽约,怎么就被盯上了呢?”
老谢浑身一颤,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带着哭腔道:
“徐先生……我对不起您!是我、是我鬼迷心窍……”
他颓然瘫在驾驶座上,“我儿子得了怪病,需要一大笔钱……我借了他们的高利贷,还不上……他们就逼我拿你们的情报抵债……我怕死,就、就……”
“就为这个?”徐浪的声音冷了下来,“缺钱可以借,可以偷,可以抢——那是你自己的事。”
“但把自己造的孽,转嫁到别人头上……”
他手中的匕首轻轻拍了拍老谢的脸颊,“你这钱用着,能安心吗?”
“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了……”老谢吓得涕泪横流,连声哀求。
徐浪冷哼一声,收回匕首:“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他抬起头,看见十几个手持棍棒的黑人正从不远处围拢过来。
徐浪活动了一下手腕,朝梁皓笑了笑:
“皓哥,走。活动活动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