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开心地领着还有些拘谨的扳机回到拉面摊。突然多出一个戴着面罩、一身作战服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防卫军成员,让热闹的小摊瞬间安静了一瞬。
“卡戎!?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哲第一个凑过来,他也是认识扳机。
“这位是卡戎,我朋友!”铃笑着向其他人介绍,顺手给扳机拉开一个空位,就在自己和星见雅中间。
扳机有些不自在地坐下,面罩上的粉色光晕还没完全褪去。她能感觉到好几道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那个正在疯狂吸入拉面的家伙(琳琅)和那个表情冷淡但眼神锐利的女人(星见雅)。
“欢迎光临,想吃点什么?”乔普师傅倒是见怪不怪,依旧热情地问道,目光在扳机那身标准制式的防卫军作战服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和担忧,但并未多言。
“一份……招牌的拉面就好,谢谢。”扳机低声道。
“好嘞!”
“卡戎……等等,你不是那个奥波勒斯小队的……扳机吗?”琳琅终于把脸从面碗里抬起来,震惊地看着扳机,嘴里还叼着根面条。
“扳机……是个行动代号……的。”扳机的声音更低了,她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紧。她还是没有勇气向铃坦白一切,坦白她用的是假名。
现在的她,还不够强大,不够完美,不足以坦然面对过去珍视的人。
“但是……卡戎……嘶,疼疼疼……”琳琅还想追问,却毫无预兆地被旁边的星见雅精准地掐了一下大腿,疼得他龇牙咧嘴。
“注意点氛围,扳机小姐看上去已经很疲惫了。”星见雅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刚才下黑手的不是她。
“……雅!你居然!!!你居然学会看氛围了!!!”琳琅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仿佛看到了什么世界奇观,连疼痛都暂时忘了。
“……只是很平常的担心而已。”星见雅微微别过脸,看似毫无波动,但那双敏锐的耳朵却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似乎在掩饰内心某种被说中的细微涟漪。
“老板!再来两碗!今天高兴!!!”琳琅把震惊化为食欲,一拍桌子,那架势仿佛立志要凭一己之力清空乔普师傅的库存。
伊芙琳凑近铃,小声八卦:“喂,铃,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特别的朋友?”她瞄了一眼扳机那身充满军事风格的装备。
“之前的一个委托人啦,关系很好的那种。”铃含糊地解释道,然后主动给扳机倒了杯热茶,“别紧张,这里都是自己人……虽然看起来有点怪。”
扳机接过茶杯,小声道谢。热茶的暖意透过杯壁传来,让她冰冷的指尖稍微回暖。她悄悄观察着周围:大大咧咧的哲,优雅喝着茶的星见雅,还在跟拉面奋战的琳琅,以及活泼的铃和耀嘉音……这种喧闹而平凡的烟火气,对她而言既陌生又令人怀念。
很快,热腾腾的拉面端了上来。扳机犹豫了一下,小口吃了起来。热汤下肚,驱散了不少疲惫。
“怎么样?不错吧!”铃期待地问。
“……嗯,很好吃。”扳机低声回应,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慰藉。在这个充满担忧和不确定性的夜晚,这碗简单的拉面和身边这群吵闹的人,意外地成为了她短暂休憩的港湾。
她听着哲和耀嘉音争论可乐的哪种喝法最爽,听着琳琅又要加面,听着铃在一旁咯咯笑……紧绷的心弦,似乎也随着这温暖的氛围,稍稍放松了下来。
她忍不住想,如果11号也在就好了。
因为几人本来都快吃完了(除了某个无底洞),所以除了铃和哲留下来又陪了扳机一会儿,其他人便陆陆续续离开了。
考虑到时间实在太晚,且星见雅的住所距离较远,在琳琅“我家沙发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的嘟囔声中,星见雅再次暂住在了琳琅家。
“卡戎……要不我还是叫你扳机吧。”铃拍了拍扳机的肩膀。
“名字……店长怎么称呼我都可以的。”扳机的面罩瞬间又染上了一层明显的粉色光晕,声音都有些不稳。
“看你的样子,应该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吧?今天有落脚的地方吗?”哲站了起来,打算去后面自家的141杂货店看看,准备点明天的早餐。
“暂时……没有。我……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凑合一下就好。”扳机也跟着站了起来,准备就此离开,不打扰他们。
“那怎么行!”铃立刻拉住扳机的手腕,语气坚决。
“晚上那么冷,还有湿气!要不……你先跟我们回家!我的床……还是蛮大的!实、实在不行!就让哥哥去睡沙发吧!”她怎么舍得让好不容易重逢的朋友露宿街头?
哲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但也附和道:“对,没错,沙发可比床舒服多了。”为了妹妹和她的朋友,睡沙发算什么。
扳机看着铃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和哲爽快的笑容,心中最坚硬的部分仿佛被轻轻触动了一下。她沉默片刻,终于不再推辞,轻轻点了点头:“那……还是我去享受这个,比床还要舒服的沙发吧。麻烦你们了。”
于是,扳机跟着哲和铃回到了他们经营的录像店。
然而,夜深人静时……
“所以,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被子里?”扳机在睡梦中察觉到身边细细碎碎的声响,随后便感受到一股带着沐浴露清香的温热身体钻进了本就有些狭窄的沙发被窝里,让她瞬间惊醒,身体有些僵硬。
即使隔着绷带和紧闭的眼睑,她也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呼吸。
“因为……”铃的脑袋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在黑暗中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与扳机几乎是鼻尖相贴,她小声地、带着点撒娇意味解释道。
“……楼下客厅没有暖气嘛,我怕扳机你会冷的啦~” 说着,还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般,亲昵地往扳机身边蹭了蹭。
“……”扳机彻底僵住了,绷带下的脸颊恐怕已经红得发烫,幸好黑暗中无人得见。她能感觉到铃柔软的发丝扫过自己的颈窝,温暖的气息拂过下颌。
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几圈,最终却化为了无声的默许。
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调整了一下姿势,避免碰到铃,也让自己不至于掉下沙发,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不知所措的慌乱,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依赖和信任的暖意。
与此同时,在琳琅家。
星见雅原本被安排在崔姬的卧室休息,琳琅则自觉地在客厅沙发上铺好了被褥。
然而,半夜时分,万籁俱寂。
琳琅正深陷在混沌的梦境里,与一碗会逃跑的巨型拉面搏斗,忽然感觉身下的沙发微微一沉,一个带着熟悉清甜蜜瓜香气的身影,正以一种极其谨慎、试图将存在感降到最低的方式,小心翼翼地挤进了沙发边缘那点可怜的空隙。
他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勾勒出星见雅近在咫尺的侧影。她背对着他,身体绷得笔直,仿佛一尊不小心掉落到沙发上的雕像,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雅?”琳琅睡意浓重,大脑几乎停摆,含糊不清地嘟囔,“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床不舒服?”
星见雅的动作瞬间定格,连呼吸都窒了一瞬。随即,她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用一种刻意压低的、仿佛在陈述客观事实般的平静语气解释道:“……习惯睡沙发了。没注意。”
说完,还仿佛为了增加可信度似的,极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贴得更近了一点。
琳琅的脑子被睡意糊住,完全没意识到这话里的漏洞有多大。
一位养尊处优的星见家大小姐,怎么会“习惯”睡狭窄的沙发?
他只是本能地觉得那蜜瓜的香味很好闻,身边的暖源很舒服,于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哦……这样啊……那,晚安……”声音渐低,几乎又要睡过去。
“……嗯。”星见雅极轻地应了一声,感受到身边之人重新放松下来的呼吸和体温,她那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下来。
在琳琅无法看到的阴影里,她那总是紧抿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却清晰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得逞般的弧度。
她小心地往后靠了靠,让自己能更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琳琅的体温,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至于明天早上要怎么解释?那就明天再说吧。
此刻,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感受着这狭窄空间里独有的安心感,比睡在任何宽敞舒适的大床上都要令人愉悦。
原来两个人一起睡……是这样的感觉吗?
和那本书上写得完全不一样呢……
但是没过多久……在蜜瓜味的吸引下,琳琅一个反身,直接把星见雅抱在了怀里。
然后……
太……太近了!
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的、混合着淡淡皂角和小麦味道的气息,近到她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胸腔的起伏,近到……她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那本书上好像没写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书上只说可以“不经意地”靠近,可没说要被当成等身抱枕啊!
星见雅的身体彻底僵硬成了一块钢板,比刚才假装不经意挤上沙发时还要僵硬十倍。
她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一点点微小的动作都会惊醒身后的人,或者……让这个过于亲密的姿势产生什么更难以预料的变化。
于是……
这一晚,对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悄悄靠近的星见雅来说,注定是一个无比漫长、心跳失速、并且……根本没能合眼的不眠之夜。
当清晨第一缕微光透过窗帘缝隙时,星见雅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眼底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生无可恋。
而罪魁祸首琳琅,则睡得一脸满足,甚至还咂了咂嘴,仿佛梦里的蜜瓜格外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