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那两个字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杜明的耳膜。沙哑的声音里没有丝毫人气，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带着潮湿的霉味和刺骨的寒意，顺着门缝钻进来，瞬间冻结了寝室里的空气。
李哲拉着门把的手猛地一松，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了胳膊。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书桌边缘，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桌上的书本哗啦啦掉下来几本，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赵宇早已瘫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哽咽声，眼泪混合着鼻涕糊了满脸。他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连带着旁边的椅子都跟着轻轻摇晃。
杜明背靠着门板，能清晰地感觉到外面传来的那股寒意，不是夜风的冷，而是一种带着恶意的、仿佛能穿透骨头的阴冷。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他混沌的大脑保持着一丝清醒。
孙浩……或者说，那个顶着孙浩声音的“东西”，还在门外。
他能想象到门板的另一面，正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里面，用那种非人的、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窥伺。403寝室的敲门声再次在脑海中回响，他毫不怀疑，只要刚才自己稍微犹豫一秒，现在404的门就会像403那样，被那不知名的存在疯狂撞击。
“为……为什么会这样……”李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扶着书桌慢慢站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孙浩他……他不是已经……”
“归位”两个字他没敢说出口，仿佛那是一个会引来灾祸的禁忌。
杜明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阳台那扇虚掩的门上。冷风还在源源不断地灌进来，吹动着地上的纸屑打着旋儿。刚才孙浩就是从那里出去的，按照规则3的说法，凌晨0点到6点进入阳台的人会“归位”，那现在门外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归位”之后，还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这个念头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捂住嘴，强压下恶心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门外再没有任何动静，既没有继续敲门，也没有离开的脚步声。那股阴冷的气息却始终萦绕在门口，像一头耐心的野兽，在等待着猎物放松警惕的那一刻。
寝室里的三个人谁也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口呼吸。恐惧像浓稠的墨汁，将他们紧紧包裹，连彼此的轮廓在黑暗中都显得模糊而陌生。
“嘀嗒……嘀嗒……”
墙上的挂钟不知何时恢复了声响，每一声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杜明瞥了一眼，时针正指向凌晨一点十分。从孙浩消失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分钟，而规则4说，他们只剩下不到五十分钟的时间去找“替代者”。
“替代者……”李哲突然喃喃自语，眼神里的恐惧慢慢被一种疯狂取代，“必须找到替代者……一定有办法的……”
他开始在寝室里焦躁地踱步，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呀”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瘆人。他的手在书桌上胡乱地摸索着，碰倒了水杯，“哐当”一声，水洒了一地。
“你小声点！”杜明压低声音呵斥道，眼睛警惕地瞟向门口，“想让外面的东西进来吗？”
李哲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依旧自顾自地念叨着：“宿舍楼里肯定还有其他人……肯定有……只要找到一个……一个就行……”
他猛地转身，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吓人：“对了！宿管！宿管阿姨肯定在值班室！我们去找她！”
“不行！”杜明立刻否决，“你忘了规则1了吗？现在出去，谁知道会遇到什么？而且，你怎么确定宿管阿姨……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
最后一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李哲头上。他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的疯狂褪去，重新被恐惧覆盖。是啊，谁能保证现在宿舍楼里的“人”，还是正常的人呢？403的敲门声就是最好的例子。
赵宇突然停止了哭泣，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杜明和李哲，声音嘶哑地说：“孙浩……孙浩口袋里的纸条……会不会有答案？”
杜明心里一动。对了，孙浩口袋里还有一张纸条！那张纸条上或许有更多的规则，甚至可能解释“归位”和“替代者”到底是什么。
“孙浩的床铺！”杜明立刻反应过来，“去看看他的床铺！”
三个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跌跌撞撞地冲到孙浩的床边。李哲摸索着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微弱的光线刺破黑暗，照亮了小小的一片区域。
孙浩的床铺很凌乱，被子随意地堆在床头，枕头掉在了地上。李哲用手机照着，杜明和赵宇则伸手在孙浩的枕头下、被子里胡乱地翻找着。
“没有……”赵宇翻遍了枕头底下，摇了摇头，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杜明掀开被子，指尖触到一片冰凉，他的心沉了沉，继续在床板上摸索。突然，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在一堆柔软的被褥里格外显眼。
“找到了！”杜明心中一喜，连忙把那东西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折叠起来的纸条，和门上贴的那张一样泛黄粗糙。李哲立刻把手机的光线打了过去，三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紧张地看着杜明慢慢展开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和之前的如出一辙，歪歪扭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上面写着两条规则，显然比杜明找到的那张更完整：
“返校夜须知1：晚10点后，无论听到谁敲门，先问‘是302的吗’，若回答‘是’，方可开门；若沉默或回答其他，绝不开门。”
“返校夜须知2：寝室内禁止长时间开灯，11点后必须关灯，且关灯后不准再说话。”
果然有第二条规则！杜明的心跳加速，继续往下看，可纸条到这里就结束了，并没有关于阳台和“归位”的内容，也没有“替代者”的解释。
“怎么只有两条？”李哲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第三条呢？第四条呢？”
杜明把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确认背面也没有任何字迹。他皱起眉头，心里的疑团更大了。孙浩的纸条上为什么只有前两条规则？他是真的不知道后面的规则，还是故意隐瞒了？
如果他不知道，那他为什么要在凌晨时分去阳台？难道只是巧合？
“不对……”赵宇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迟疑，“我刚才好像看到……孙浩在去阳台之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在看，好像……好像就是这张纸条。”
“你的意思是，他知道纸条上的内容，还特意在那个时间去阳台？”杜明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心里咯噔一下，“他是故意的？”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如果孙浩是故意违反规则，触发“归位”，那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们陷入必须寻找“替代者”的绝境？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李哲一脸不解，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难道……难道‘替代者’和他有关？”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孙浩的行为像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三个人心头。
就在这时，挂钟又“嘀嗒”响了一声，提醒着他们时间正在飞速流逝。已经凌晨一点二十分了，他们只剩下四十分钟。
“必须想办法……必须想办法……”李哲又开始焦躁地踱步，他的目光扫过寝室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了门口，“也许……也许门外的东西已经走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侥幸，脚步不由自主地向门口挪去。
“别去！”杜明想阻止他，可已经来不及了。
李哲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慢慢地将眼睛凑到了猫眼上。
杜明和赵宇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李哲的背影，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哲的身体突然僵住了。
他的眼睛死死地贴着猫眼，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变得像纸一样苍白。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紧接着，他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猛地后退，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手机从手里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光线熄灭，寝室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你看到了什么？！”杜明冲过去，抓住李哲的胳膊用力摇晃。
李哲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眼神涣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眼睛……好多眼睛……都在看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了无意识的呓语，身体抖得像筛糠。
杜明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好多眼睛？在看着？是在看着404寝室吗？还是在看着……他们三个人？
赵宇的哭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绝望。
杜明松开李哲，跌跌撞撞地退回到自己的床边。他靠在床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海里一片混乱。门外的东西没有走，而且……似乎不止一个。
现在，他们不仅要面对寻找“替代者”的倒计时，还要被门外那些不知名的“东西”窥伺着。
“还有三十分钟……”杜明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他看向李哲，又看向赵宇，这两个朝夕相处的室友，此刻在黑暗中只剩下模糊而恐惧的轮廓。
他突然想起了刚返校时的情景。自己一个人来到空无一人的寝室，看到那张诡异的纸条，给三个人发消息，只有李哲回复了……赵宇和孙浩，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应。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脑海，杜明的身体瞬间变得冰凉。
他猛地看向赵宇，又看向瘫在地上的李哲，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们……你们还记得回来的路上，遇到过什么吗？”
赵宇哭声一顿，抬起头，眼神茫然：“路上……路上就是堵车……没遇到什么……”
“真的吗？”杜明追问，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周围的人？或者……时间？”
赵宇被他看得有些发毛，皱着眉头努力回想，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很普通的堵车……除了堵，什么都没有……”
李哲也慢慢缓过神来，他听到杜明的话，茫然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杜明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赵宇的眼睛，试图从他闪烁的眼神里找到一丝破绽。他想起赵宇之前说看到孙浩口袋里有纸条，想起孙浩那张只有两条规则的纸条，想起李哲从一开始就对规则的不屑和后来急于寻找替代者的疯狂……
这一切，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赵宇，”杜明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可怕，“你说你看到孙浩口袋里有纸条，是在什么时候？在他进寝室之前，还是之后？”
赵宇的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他避开杜明的目光，低下头小声说：“在……在进寝室之前，路上看到的……”
“路上那么黑，你怎么看清的？”杜明步步紧逼，“而且你当时脸色那么白，一直在发抖，根本没怎么看他，不是吗？”
赵宇的身体猛地一颤，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李哲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从地上爬起来，疑惑地看着赵宇：“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就在这时，墙上的挂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凌晨一点半了。
他们只剩下三十分钟了。
阳台门突然被风吹得“吱呀”一声，开得更大了。一股比之前更冷的风灌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像是腐烂树叶的味道。
杜明下意识地看向阳台，黑暗中，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影子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
他的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
是孙浩吗？
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恐惧再次将他淹没，他突然意识到，无论赵宇隐瞒了什么，无论这一切是不是一个局，他们都没有时间了。那个“替代者”的规则，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而他们，还像无头苍蝇一样，被困在这个充满诡异规则的寝室里，等待着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