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上杜明的脊椎，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寒意顺着尾椎骨爬上来，冻结了四肢的血液。后门的人影没有动，嘴角的弧度却似乎又扩大了些，仿佛能吞下整个人的影子。
杜明猛地转回头，抓起讲台上的教案就往教室前门冲。他不敢回头，耳边全是自己的喘息声和心跳声，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回荡，像是在敲一面破鼓。
冲到前门时，他的肩膀撞到了门框，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不敢停下。走廊里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发出幽幽的绿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墙壁上，像个畸形的怪物。
“沿着右侧行走，不可踩线，不可回头。”
“必须沿着左侧行走，踩线会被‘它’拖走。”
两条完全相反的规则在脑海里冲撞，杜明的脚步顿了一下。应急灯的绿光下，走廊地面的瓷砖缝清晰可见，一条灰白的线横贯东西，将走廊分成左右两半。
他该走哪边？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像有人穿着高跟鞋在踱步。杜明头皮发麻，不敢犹豫，猛地向左迈出一步。不管哪个是真的，至少现在不能被追上。
左脚刚落地，他就听到一阵细碎的“咔嚓”声，像是骨头被踩碎的声音。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左脚鞋底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而刚才踩过的地方，瓷砖上多了一个浅浅的脚印，边缘泛着诡异的黑色。
杜明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赶紧加快脚步。他沿着左侧快步前行，眼睛死死盯着地面，不敢踩线。应急灯的绿光忽明忽暗，墙壁上的影子也跟着扭曲变形，像是有无数双手从墙里伸出来，想要抓住他。
走廊尽头的黑色垃圾桶越来越近，桶身反射着绿光，像一只蹲在那里的野兽。杜明想起林薇的纸条，想起赵磊座位旁的红色钢笔，想起自己丢失的那支——妹妹送的生日礼物，笔帽上还刻着他的名字。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守则第五条说禁止使用红色钢笔，必须扔进这个垃圾桶。而教案里的规则却说红色钢笔是护身符，必须时刻带在身上。
如果教案是真的，那他现在弄丢了钢笔，岂不是很危险？
可如果林薇的纸条是假的，教案也是假的呢？
“杜明。”
又是那个声音，这次清晰了很多，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是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无比可怜。“杜明，等等我……我好怕……”
杜明的脚步僵住了。他想起第一张守则的第一条：禁止回应任何呼唤。也想起教案里的第一条：必须回应，否则会被“它”盯上。
回应，还是不回应？
身后的脚步声停了。那股浓烈的铁锈味再次袭来，混杂着林薇常用的茉莉花香水味。杜明甚至能感觉到有人站在他身后，长发拂过他的后颈，冰凉刺骨。
“杜明，你为什么不回头？”林薇的声音带着委屈，“我知道守则是假的，是那个老师逼我发的……我想告诉你真相，可我不敢……”
杜明的手指攥得发白，指甲嵌进肉里。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在靠近，那股茉莉花香越来越浓，几乎要盖过铁锈味。
“赵磊他……他用了红色钢笔，没扔掉，所以才……”林薇的声音哽咽着，“那个老师说，只要把纸条发下去，我们就能活……可我不想害你啊，杜明……”
杜明的心跳得更快了。如果林薇说的是真的，那第一张守则是真的，教案才是假的？可赵磊的座位旁明明有红色钢笔，他没扔掉，所以出事了。而自己的钢笔不见了，是不是已经被扔掉了？
那他现在是安全的？
“杜明，你看，我找到了你的钢笔。”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欣喜，“就在垃圾桶旁边，快拿回去吧，别被老师发现了……”
杜明的呼吸一滞。他的钢笔在垃圾桶旁边？
他下意识地想回头，脖子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动弹不得。理智告诉他不能回头，但对妹妹的思念和对钢笔的在意压倒了恐惧。那是妹妹送的唯一礼物，他不能弄丢。
他缓缓地转过头。
身后空无一人。
走廊里只有他自己，应急灯的绿光冷冷地照在地面上。垃圾桶旁边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废纸和塑料瓶。
刚才的声音呢？林薇呢？
杜明的心脏沉到了谷底。他被骗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笑，很轻，从头顶传来。他猛地抬头，看到走廊的天花板上，贴着一张人脸。
那张脸是林薇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咧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她的头发垂下来，像黑色的藤蔓，缠绕着天花板的吊灯。
杜明吓得后退一步，撞到了墙壁。他这才发现，林薇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校服领口处有一圈深色的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
“你为什么不回头？”林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怨毒，“我叫了你那么多次，你为什么不回应？”
杜明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转身就跑，不敢再看一眼。
跑到楼梯口时，他看到楼梯扶手上挂着一个东西——黑色的袖章，和讲台上掉的那个一模一样。袖章上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他不敢碰，沿着楼梯飞快地往下跑。教学楼的楼梯很长，跑了很久都没到一楼。杜明的肺部像要炸开一样，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
他停下脚步，扶着扶手喘气。这时，他才发现楼梯上的台阶很奇怪，每一级台阶的高度都在慢慢变化，越往下越高，最后几乎变成了垂直的墙壁。
这不是通往一楼的楼梯。
他猛地抬头，看到楼梯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三楼”。可他明明是从二楼的教室跑出来的，怎么会跑到三楼？
身后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嗒，嗒，嗒”，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越来越近。
杜明的脸色惨白，转身就往回跑。他沿着楼梯向上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台阶越来越矮，最后几乎变成了平地。
跑到楼梯顶端，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刚才的走廊。应急灯依旧亮着，绿光幽幽。林薇的脸还贴在天花板上，只是眼睛闭上了，嘴角的笑容却更深了。
走廊尽头的挂钟显示，九点零五分。
杜明的心脏狂跳。他被困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他想起教室的窗户，或许可以从窗户跳下去？虽然是二楼，但总比被困在这里好。
他转身跑回教室，推开门。教室里依旧空荡荡的，赵磊座位旁的深色痕迹已经干了，变成了深褐色。讲台上的教案还在，他走过去拿起教案，翻到最后一页。
“它已经在你身后了。”
那行红色的字迹下面，又多了一行新的字，用黑色的墨水写的：
“钟表是假的，真正的时间在操场的记分牌上。”
杜明猛地看向教室后面的挂钟，时针指向九点零六分。假的？那真正的时间是多少？
他快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灌进来，带着一股草木的清香，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操场就在楼下，漆黑一片，但记分牌上的电子屏幕还亮着，显示着“00:00”。
不对，记分牌的时间应该是比赛时才会用，平时都是黑着的。而且现在明明是晚上，怎么会显示“00:00”？
杜明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仔细看了看记分牌，发现电子屏幕上的数字有点奇怪，像是被人篡改过。“00:00”的后面，还有一个很小的“+1”。
+1？什么意思？
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他猛地回头，教室里还是空无一人。但讲台上的教案自己翻到了第一页，上面的“晚自习守则”正在慢慢消失，被新的字迹取代。
杜明走过去，只见新的字迹是用红色墨水写的，和他丢失的那支钢笔颜色一模一样：
1. 当你看到两个不同的守则时，相信最先看到的那个。
2. 林薇已经死了，不要相信任何关于她的声音或影像。
3. 红色袖章的老师是安全的，黑色袖章的不是“她”。
4. 红色钢笔是“它”的诱饵，扔掉它才能活下去。
5. 操场的记分牌显示的是你剩下的时间，“+1”代表你还有一小时。
6. 午夜十二点前，必须找到老张，他知道离开的方法。
杜明的瞳孔收缩。新的守则？这已经是第三份了。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最先看到的是林薇给的纸条，那是不是应该相信那个？可林薇已经死了，她给的纸条能信吗？
而且，守则第六条说要找到老张，可林薇的纸条上说老张已经出事了，在办公室里，手里攥着红色钢笔。
办公室在三楼，他刚才在三楼的走廊里没看到任何人。
杜明的大脑一片混乱。他拿起教案，想要撕掉，却发现纸张坚硬得像铁皮。他用力一扯，教案的边缘划破了他的手指，渗出一点血珠。
血珠滴落在教案上，瞬间被吸收了。教案上的字迹开始扭曲，像活过来一样，组成了一个新的句子：
“老张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密码是你的生日。”
杜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的生日？对方怎么会知道他的生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流血的手指，又看了看教案上的字迹，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这些守则似乎在根据他的行动和想法不断变化，像是在引导他走向某个地方。
诱饵？还是陷阱？
走廊里的高跟鞋声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就在教室门外。
杜明握紧了拳头，做出了决定。不管这些守则是真是假，他必须找到老张，必须离开这里。
他将教案塞进书包，抓起桌上的数学课本当武器，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教室门。
门外空无一人，但走廊尽头的挂钟显示，九点十分。
而操场记分牌上的数字，变成了“50:00+1”。
他只剩下五十分钟了。
杜明咬了咬牙，转身向楼梯口跑去。这次他没有犹豫，直接走向通往三楼的楼梯。他要去办公室，找到老张，不管他是不是还活着。
楼梯上依旧空无一人，但他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课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快到三楼时，他听到办公室的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击键盘，哒哒哒，规律而急促。
老张的办公室就在三楼走廊的尽头。
杜明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灯光。
他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门一条缝。
里面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
老张坐在办公桌前，背对着他，正在敲击键盘。他的姿势很僵硬，像是一个木偶。而他的手里，握着一支红色的钢笔，笔尖正对着键盘，却没有沾任何墨水。
办公桌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张纸，上面用红色的墨水写满了字，全都是“晚自习守则”，但每一条都不一样。
而老张的后颈，有一个黑洞洞的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
杜明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转身就想跑。
就在这时，老张猛地转过头。
他的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血淋淋的窟窿，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他举起手里的红色钢笔，对着杜明，用一种空洞的声音说：
“你来了。密码是你的生日，对吗？”
杜明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看着老张手里的红色钢笔，突然认出了那支笔——笔帽上刻着他的名字，那是他丢失的那支，妹妹送他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