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cbS演播室的冷气开得有点过猛。李特坐在深蓝色沙发里,调整了下别在领口的微型麦克风。对面,查理·罗斯那张着名的采访桌擦得锃亮,反射着顶灯的光。这是业内公认的重量级节目——没有提词器,没有预设问题清单,只有一个主持人和嘉宾在镜头前进行长达一小时的真正对话。李特之所以答应,是因为制作人保证“只谈篮球和音乐,不问私生活”。现在他看着查理那双眼睛,觉得这保证大概跟纸糊的差不多。
“李特,欢迎。”查理的开场白很直接,“你刚拿下第五个总冠军,但今天我们换个角度——聊聊音乐。你给艾薇儿·拉维尼写过歌,给泰勒·斯威夫特写过歌,还完全推动了布兰妮·斯皮尔斯的复出。一个NbA球员,怎么就和流行音乐圈缠得这么紧?”
问题来得直白。李特往后靠了靠“查理,你觉得打篮球和写歌有什么本质区别?”他把问题抛回去,语气轻松得像在更衣室闲聊。
查理挑了挑眉:“一个是身体对抗,一个是情感表达?”
“都是节奏游戏。”李特说,“篮球进攻二十四秒,你得在合适的时间把球送到合适的位置。写歌也是——四四拍还是三四拍,主歌铺垫多久进副歌,高潮安排在哪个小节。只不过一个是让球进筐,一个是让情绪到位。”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投篮砸筐的时候可比写歌跑调疼多了。”
观众席传来低低的笑声。查理也笑了,手指在桌上轻轻一点:“所以你跨界玩音乐,不是因为厌倦篮球?”
“我厌倦的是重复。”李特说,“每天投一千个球,练同样的战术——这些是必要的,但脑子需要别的东西来保持新鲜。音乐刚好补上那个缺口。”他往前倾了倾身,手肘撑在膝盖上,“而且查理,你得明白,当我坐在钢琴前或者拿着吉他瞎拨弄的时候,没人指望我成为下一个莫扎特。这种零压力状态,反而容易出东西。”
“就像你给布兰妮写的那些歌。”查理自然地把话题转过去,“《hold It Against me》《3》《till the world Ends》——这些霸榜的单曲背后都有你的笔迹。业界都知道,没有你那几首歌,她2010年的复出不会那么漂亮。”
李特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布兰妮的复出是她自己的功劳。”他说得很认真,“我最多就是递了把梯子。而且——”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得知道,2009年那会儿,整个行业都在等着看她笑话。狗仔二十四小时围堵,媒体用最大号字体写她‘精神崩溃’,连曾经合作过的制作人都躲着她走。”
演播室的空气安静了几秒。
查理盯着他:“你很尊重她。”
“我敬佩她。”李特纠正道,“你知道在那种压力下重新站起来需要多大的勇气吗?比在总决赛第七场投绝杀球需要更大的勇气。因为投不进绝杀,你输的是一场球;她要是当时垮了,输的是整个人生。布兰妮·斯皮尔斯——她是真正的流行偶像。不是因为卖了多少钱,是因为她经历过地狱,然后自己爬出来了,还能站在舞台上笑着唱歌。这种职业精神,值得任何领域的任何人学习。”
“你们叫她流行公主,叫她小甜甜,叫过很多名字。但在我这儿,她就是布兰妮·斯皮尔斯,一个能在废墟里开演唱会的人。”李特顿了顿,“真正的流行偶像不是不会倒下的人,是倒下九十九次,第一百次还能找到麦克风的人。”
掌声雷动,持续了很久。这段话后来被剪成三十秒的片段,在各大电视台轮番播放。标题五花八门:《李特力挺布兰妮》《球场硬汉的温柔一面》《跨界友谊还是惺惺相惜?》。布兰妮本人转发了这段视频,配文只有一个词:“?”
“最后一个问题。这么多跨界合作——音乐、电影、商业——你不会觉得……分散精力吗?毕竟你的主业还是篮球。”
“篮球是我的锚。”李特说,“其他所有事,都是船。锚够稳,船才能去更远的地方看看。而且……”他露出那种带点狡黠的笑,“休赛期太长了,总得找点事做。不然我会开始研究队友的投篮姿势为什么那么丑,然后他们就不跟我吃饭了。”
录制在笑声中结束。李特走下舞台时,制作人凑过来:“那段关于布兰妮的……我们可以保留吗?效果太好了。”
“随意。”李特接过外套,“反正都是实话。”
“她本人看了会哭的。”
“那她应该少看点电视,多唱歌。”
两天后,李特在房间里看到采访播出。电视里自己的脸被放大,说话时的微表情清晰可见——那是他练出来的,面对镜头时会让眼神更专注,嘴角保持一个刚好不是微笑的弧度。
手机震了。来电显示是“britney”
他接起来。
“你叫我真正的流行偶像。”布兰妮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点哑,像刚哭过或刚唱完歌,“没人这么叫过我,你知道最让我感动的是什么吗?你说的是‘敬佩’,不是‘同情’。这世界上同情我的人够多了,但真正把我当个战士看的没几个,李,2009年要不是你……”
“过去的事了。”李特温和地打断她。
布兰妮深吸一口气,“李特,我有时候觉得……你像那种应急灯。平时看不见,但停电的时候,你是唯一亮着的。”
“这话有点肉麻。”
“我喝了两杯红酒。”她坦白,“而且我刚看了你的采访,所以……肉麻就肉麻吧。下个月拉斯维加斯驻唱开幕,你来吗?前排票,随便你带谁。”
演唱会开场后,李特是混在后台侧幕条边上看。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布兰妮上台前深吸一口气的样子——双手握拳,眼睛闭上两秒再睁开,然后整个人气质就变了。从那个有点神经质、容易兴奋的布兰妮,变成掌控全场的流行女王。聚光灯打在她身上的瞬间,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
安可曲前,舞台暗下来。布兰妮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喘着气但带着笑:“接下来这首歌,我要感谢一个人。他大概不知道,这首歌的歌词在我最糟糕的那段时间,每天早晨会念给自己听。”
《try Everything》的前奏响起,布兰妮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脚凳上,没跳舞,就握着话筒安静地唱。副歌部分,她忽然站起来,走到舞台边缘,目光准确无误地找到侧幕条边的李特。她对着他唱出那句“我不会放弃,我不会认输”,眼睛里有水光,但笑容灿烂得晃眼。
又过了一周,斯台普斯中心在演唱会之夜像颗巨大的心跳。李特从员工通道进去,戴棒球帽,穿连帽衫,混在工作人员里毫不显眼。包厢在二层最角落,玻璃是单向的,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看进来只是一片暗色。
他一个人来的。
艾薇儿出场时全场沸腾。她还是那个样子——烟熏妆,破洞牛仔裤,吉他挎在身侧,像个刚从车库排练完就跑上来的朋克少女。
演唱会进行到中段,艾薇儿坐到钢琴前。台下瞬间安静。
“这首歌……”她对着麦克风说,声音因唱了太久而沙哑,“是某人的。他说这是分手歌,我说去你的,这明明是情歌。”
笑声和口哨声。
“《Let me Go》。”她说。
前奏响起时,李特靠进沙发里。包厢隔音很好,但低频震动还是传进来,顺着地板爬上脊椎。他看着台上的艾薇儿,看她唱到副歌时闭上的眼睛,看她手指在琴键上用力按下和弦的模样。
舞台上的艾薇儿唱到最后一段,突然改了旋律。即兴升调,声音撕裂出一个漂亮的破音,像故意撕开的伤口。台下尖叫。
李特笑了。她还是这样,永远不按谱子来。
接下来几首歌里,李特听见了更多自己的作品。《beautiful Girls》被艾薇儿改成了流行朋克。《Umbrella》的改编版,节奏加快,吉他失真开得很大。
然后,在安可环节前,艾薇儿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把她照得只剩轮廓。
“最后一首。”她说,“是我们……借给这个世界的歌。”
《Remember the Name》的前奏炸开时,全场起立。
舞台上的艾薇儿她把麦克风朝向观众,三万人一起吼出那句“this is ten percent luck, twenty percent skill”。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演唱会结束,灯光亮起。观众开始退场,像潮水缓慢退去。李特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离开。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清洁工在收拾垃圾。
他在后门出口停住。马路对面,艾薇儿的巡演大巴正在发动,尾灯在夜色里红得像两颗慢慢熄灭的炭。
他打了辆车,说去机场。司机从后视镜看他:“刚看完演唱会?”
“嗯。”
“艾薇儿?”
“对。”
“我女儿喜欢她。”司机转动方向盘,“说她是真正的摇滚明星。不像现在那些……怎么说,塑料明星。”
“她确实是。”他说。
车驶上高速公路,加速,把斯台普斯中心抛在身后。李特闭上眼睛,但耳朵里还回响着最后那首歌的鼓点,一下,一下,像不会停止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