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时器上的红色数字倔强地跳动着,从个位数归零,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马拉松选手。当象征比赛结束的电子长音穿透速贷中心震耳欲聋的喧嚣时,89 - 108的比分被永恒地镌刻在记分牌上。
没有瞬间的爆炸。
反而是一种奇异的、长达数秒的凝滞。
仿佛一万八千名球迷,连同场上喘着粗气的球员,以及全世界通过镜头凝视着这片场地的人们,都在共同消化一个难以置信的事实:克利夫兰骑士,赢了。总决赛,第一场。
然后,海啸来了。
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欢呼,而是某种更为原始、更具穿透力的集体咆哮,混合着如释重负的哽咽、积压数十年的渴望和纯粹到极致的狂喜。金色的彩带从穹顶倾泻而下,与看台上那片早已沸腾的金色人海融为一体。
球员们在场地中央相互拥抱,捶打着彼此的胸膛。李特被伊戈达拉和大卫·李紧紧搂住,文斯·卡特仰着头,紧闭双眼,任由汗水与可能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混合着从脸颊滑落。沙奎尔·奥尼尔像个巨大的孩子,扭动着庞大的身躯,和罗恩·阿泰斯特撞在一起,发出沉闷而快乐的响声。
但今晚真正的主角,是那些不肯离去的人们。
白发苍苍的老者,穿着可能比他儿子年纪还大的、褪了色的复古骑士球衣,用力握着身边老伴的手,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浑浊的泪水顺着深刻的皱纹蜿蜒而下。他可能从奥斯汀·卡尔时代就开始守候,经历了道格·里弗斯的无奈,布拉德·多尔蒂的伤病,肖恩·坎普的堕落,直到勒布朗的承诺与离开……他等得太久了。
穿着李特77号球衣的年轻人,脸上涂着油彩,声嘶力竭地对着空无一人的球场嘶吼,仿佛要将肺部所有的空气都挤压出来,献给这片场地。他的青春记忆里,或许充满了“下一个赛季会更好”的期待和随之而来的失望,但今夜,一切都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父亲将年幼的儿子扛在肩头,指着那片金色的海洋,大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孩子可能还不懂什么是“四大联赛无冠”的魔咒,什么是“被诅咒的城市”,但他能感受到父亲声音里的颤抖和周围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热情。这颗种子,今夜深深埋下。
更衣室通道口,李特的家人——父亲李建国,母亲苏梅,妹妹李雪——站在一起。李建国教授一贯理性的脸上,此刻也柔和了许多,他搂着妻子的肩膀。苏梅眼中闪着泪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系列赛对李特的意义。李雪则又蹦又跳,挥舞着手中的毛巾,毫不掩饰她的激动。
tNt的记者好不容易在人群中逮住了李特,把话筒塞到他面前。
“李!历史性的胜利!感觉如何?”
李特抹了把脸上的汗和彩带碎屑,呼吸还未完全平复,但他露出了系列赛以来最轻松的一个笑容:“感觉……很好。但我们只赢了一场,仅此而已。”
“看看你的球迷们,他们不愿离开!”
李特抬头,望向那片依旧在歌唱、在呐喊的金色看台,声音沉稳却带着力量:“他们值得这一切。但告诉他们,回家好好休息,系列赛还长。”
他的话理性而克制,但速贷中心的球迷们显然不打算听从这位核心的“建议”。“Let’s Go cavs!!”的呼喊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整齐划一,如同战鼓,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对于这座位于美国中西部,被称为“森林之城”的地方而言,职业体育的荣耀始终像是悬挂在天边的彩虹,看得见,却从未真正触摸过。NFL的布朗队几经沉浮,mLb的印第安人队有过辉煌但早已远去。而NbA的骑士队,曾经无限接近,却又一次次跌落谷底。那种求而不得的苦涩,如同烙印,深深刻在这座城市的基因里。
但今夜,不一样了。
这场胜利,不仅仅是系列赛的1比0领先。它像一道劈开漫长黑夜的强烈闪电,让人们真切地看到了彼岸的轮廓。那座名为奥布莱恩杯的、象征着篮球世界至高荣耀的金色奖杯,第一次,不再是海报上的图片,不再是别人家的庆祝画面,而是切切实实地、散发着诱人光芒,在向这座城市,向这支球队,向这里的每一个人,招手。
它就在那里,仿佛跨越了下一个四场胜利,就能被紧紧拥抱。
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个梦境。没有人愿意让这个夜晚就此结束。他们唱着,跳着,拥抱着陌生人,仿佛要用这种方式,将这一刻的希望与喜悦,牢牢地钉在时光的墙壁上。
迈克·布登霍尔泽在返回更衣室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这片看台。这位处子赛季就带领球队闯入总决赛并取得开门红的主教练,扶了扶他的眼镜,镜片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他知道,他承载的不仅仅是一场场比赛的胜负,更是一座城市半个世纪的体育梦想。
李特最后一个走进球员通道,在他身影消失前,他再次停下脚步,转身,向着那片不肯停歇的金色海洋,用力挥了挥手。
这一夜,克利夫兰无人入眠。速贷中心的不灭灯火与城市的万家灯火交相辉映,共同照亮了一条通往未知、却充满无限可能的荣耀之路。第一步,已经坚实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