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城夏日的热浪还没完全发威，李特往行李箱里塞着轻薄的t恤和短裤。箱子角落里，那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的、关于未来体育文化公司的初步构想文件，沉甸甸地压在最底下。这事目前还只限于他们一家知道，连经纪人马修都只当他们是回国进行常规的假期活动和一些早已安排的商业露面。
“真搞不懂你那些弯弯绕绕的关系，”李特一边把几双球鞋用力塞进缝隙，一边对正在检查护照的父亲说，“央视专访？怎么搭上线的？”
李建国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一个老朋友的儿子在台里，牵的线。他们有个新栏目，想做个海外中国体育人的专访，你刚好拿了冠军，有点话题度。”他合上护照本，“机会难得，把握好。不谈太深，但基调要积极，突出拼搏和桥梁作用。”
李特点点头，把最后一件训练服塞进去，拉上行李箱拉链：“明白，就是聊聊篮球，聊聊成长，当个友好的桥梁，不该说的不说。”
“把握分寸就好。”李建国站起身，看了看表，“机场碰头。”
这次行程到底还是没瞒住队友。前一天在训练馆自主加练结束后，阿泰斯特一边用毛巾擦着汗淋淋的光头，一边凑过来：“李！听说你要回中国了？”他嗓门洪亮，震得刚安静下来的球馆嗡嗡响。
“是啊，休赛期，回去看看。”李特拧开一瓶水。
“带我一起去！”阿泰斯特眼睛放光，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李特背上，力道不小，“去年我跟你们去那个……北京，还有津门、沧州，太带劲了！那功夫，那吃的！这次必须再去！我得看看你老家是不是也那么好玩！”
李特被他拍得咳嗽两声，还没来得及回答，放在包里的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来一看，居然是雷吉·米勒。
“李，是我，雷吉。”米勒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安静，“听说你和罗恩准备去中国？”
李特瞥了一眼正竖着耳朵听的阿泰斯特，应道：“嗯，回去休假。罗恩是打算跟着去凑热闹。”
“方便加我一个吗？”米勒的语气很随意，但带着认真，“我一直对东方文化很感兴趣，特别是你们那种……嗯，内在的哲学。也许能帮我更好地理解比赛。而且，”他顿了顿，带上一点笑意，“看着点罗恩，别让他把长城给拆了。”
得，这下队伍壮大了。
经过漫长的飞行，波音庞大的机体终于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略显老旧的t2航站楼跑道上。时差让李特脑袋有点昏沉，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跟两位队友解释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场面。他提醒过他们可能会有球迷，但具体有多少，他心里也没底。
这“底”在他们走到接机口的那一刻，瞬间被击得粉碎。
“李特！李特！”
“mVp！看这边！”
“阿泰斯特！米勒！”
“欢迎来中国！”
声音像潮水一样涌来，各种口音的中英文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接机口黑压压一片全是人，举着牌子，挥舞着旗帜、球衣、围巾，手机和相机像一片闪烁的星星。人群被红色的隔离带和明显增加了人手的安保人员奋力拦着，但那汹涌的热情几乎要把隔离带冲垮。
阿泰斯特刚走出来时还试图摆个酷酷的姿势，下一秒就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墨镜下的嘴巴张成了o型：“holy...！这……这都是来接我们的？”他一把抓住李特的胳膊，力量大得让李特龇牙咧嘴：“李！李！这……这都是活人吗？我的上帝，他们不用上班上学的吗？！”他看着那密密麻麻、不断向前涌动的人头，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这比去年猛多了！我感觉他们能把我生吃了！”
就连一向以冷静着称的米勒，此刻也明显愣住了。他停下脚步，环视着这几乎水泄不通的场面，标志性的薄嘴唇微微张开，喃喃道：“不可思议……这还只是机场？”他看向李特，眼神里充满了询问，“上帝……我知道你在亚洲很受欢迎，但亲眼见到……这太疯狂了。”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仿佛要面对的不是球迷，而是什么严肃的场合。
闪光灯噼里啪啦地响，几乎连成一片白光。呼喊声震耳欲聋。李特虽然有所准备，心里也还是被震撼了一下，但他脸上努力保持着笑容，一边朝着人群挥手，一边用胳膊肘顶了顶身边两个有点僵住的队友：“别愣着了，打个招呼！罗恩，你不是要拍视频吗？现在就是素材！”
在提前安排好的工作人员和安保的奋力开道下，三人几乎是像破冰船一样，在狂热的人潮中艰难地挪动。签名？根本不可能停下。握手？手臂伸出去就可能收不回来。阿泰斯特那点嘻哈明星的派头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只剩下被人浪推着走的懵圈。米勒则始终保持着勉强的微笑，但眼神里的惊愕藏不住。
好不容易，三人被几乎是“塞”进了一辆等候已久的黑色商务车。车门“嘭”地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
阿泰斯特一把扯下墨镜，大口喘着气，指着窗外依然在拍打车窗、呼喊名字的人群，对着李特嚷嚷：“李！你管这叫‘有点热情’？这他妈是暴动！是革命！我的上帝，我刚才差点以为我的球衣要被他们当场扒掉当战利品了！”他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这比我在联盟里遇到最凶悍的主场还可怕！至少球场里还有规矩！”
米勒也长长舒了一口气，整理着自己被挤歪的衣领，“我在NbA打了十几年，除了总决赛抢七，真没见过。这还只是机场？”他看向窗外。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宽阔的道路上车水马龙，行人的穿着打扮充满活力。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被刷新认知的感叹：“李，说真的，这和跟我在cNN和Fox新闻里看到的中国……完全不一样。那些报道总带着点灰蒙蒙的调子，可不是这样……这样的……生机勃勃。”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还有这些球迷的热情，太纯粹，太有力量了。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姚能带来那么大的市场震动了。”
李特靠在舒适的真皮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现代化街景，听着两个队友发自内心的惊叹，一种混合着自豪和无奈的情绪涌上来。他笑了笑，语气带着点调侃：“都跟你们说了，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们这儿，别的不多，就是人多，而且热情管够。至于那些媒体报道……”他耸耸肩，“他们要是能让你看清全貌，那才不叫新闻呢。”
车子平稳地驶上机场高速，将疯狂的机场渐渐抛在身后。阿泰斯特还在兴奋地回味刚才的场面，叽叽喳喳地说要立刻发短信“羞辱”那些没来的队友。米勒则安静地看着窗外，目光扫过那些崭新的建筑、巨大的广告牌和充满生活气息的街巷，似乎在重新校准着自己对这片古老土地的认知。
李特听着两人的议论，目光也投向窗外。北京的阳光透过车窗，有些刺眼。他知道，这次回来，不再仅仅是探亲或者简单的商业活动了。脚下的这条路，连接着的，是一个正在飞速变化的庞大市场，和他内心深处那份刚刚开始萌芽的、更大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