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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江的鞋跟磕在灯塔石阶上,啪啪的响。
这时,铁锈味更浓了,混着焦糊气往鼻腔里钻来,难受极了。
他伸手推塔门,木板纹丝不动,指腹却触到凹凸。这是刻在门上的纹路,和他眉心那道印子一模一样。
吱呀。
门自己开了。
内壁上全是刻痕,深的浅的,新的旧的。
陆江凑近看,最上面一行是玄鼎二十三年,宿主陈昭,坠崖而亡,下一行大楚三年,宿主林野,被毒杀于御书房,再往下大楚十年,宿主苏砚,斩于午门。
他喉结动了动,手指往下滑。
最后一行刻痕还泛着青,是他的名字:大楚十七年,宿主陆江,?
潮水在耳边轰鸣。他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石桌,桌角硌得生疼。
惊讶么?那道声音又响了,这次就在头顶,从第一簇命火燃起来,宿主的名字就刻在这里。
轮回七次,你是第八个。
陆江抬头。
塔顶那团火正在往下落,悬在他面前三尺处,映得他眼尾发红:所以我被退婚、被系统选中、甚至掉进海里,都是安排好的?
是选择。火焰晃了晃,每个宿主都有机会在灯塔前停下。
但你没有你躺过破庙、茶馆、柳树下,最后躺到了命火起源地。
陆江摸向腰间的玄铁匕首。
那是他最早签到得的奖励,刀鞘磨得发亮。
现在,火焰突然暴涨半尺,你要选延续,还是斩断。
京都的月亮被乌云吞了一半。
沈无尘的刀尖抵在岳千钧喉结上。
兵部侍郎的官服染了血,是他自己的。刚才撞在皇城司的绊马索上,额头磕出个窟窿。
北狄的狼首印,沈无尘甩了甩手里的密信,火折子地窜起,你说这是假的?
岳千钧喉结动了动:副统领...你可知白大人的黑衣卫已经……
来了。这时,二十道黑影从宫墙翻下。
白无瑕的绣春刀在月光下泛冷,发间银簪坠着的玄鸟纹晃得人眼疼:沈大人好手段,借查贪腐封了东门。
可惜...
她手腕一抖,银簪破空而来。
沈无尘侧头,簪子擦着耳尖钉进身后石柱,地断成两截。
可惜我早让人拆了御花园的机关。白无瑕笑了,黑衣卫的弩手已经围了勤政殿。
沈无尘突然开口。
他望着白无瑕身后,那里有六个黑衣卫正往台阶上跑,却被什么东西绊得踉跄。
仔细看,地上不知何时多了圈细铁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上个月修宫墙剩下的铁丝,沈无尘转着刀,我让人埋在东门到勤政殿的路上。
岳大人的密信里说,北狄细作今晚会穿软底靴
他刀尖一挑,挑开最近一个黑衣卫的靴底。
里面垫着层薄毡:软底靴配毡垫,走石子路没声音。但铁丝...
那黑衣卫想退,却被铁丝缠住脚踝,越挣越紧。
白无瑕的脸白了。
拖延的时间够了。沈无尘突然扬声,传旨!
宫墙后传来号角声。
刘砚秋的船撞在礁石上。
她咬着牙拽紧缆绳,海水灌进靴筒,冰得脚趾发木。
怀里的命火引珠烫得厉害,隔着两层帕子还能灼得皮肤发红。这说明陆江就在岛上。
噗通。
引珠突然从她掌心蹦出去,掉进礁石缝里。
刘砚秋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珠子,周围的雾突然变了颜色:从灰白变成青黑,还带着股甜腥。
是毒雾。
她摸出腰间的药囊,倒出两颗红色药丸塞进嘴里。
师父说过,青黑毒雾配赤焰丹,能撑半柱香。
雾里传来声。
刘砚秋反手抽出藏在袖中的柳叶刀,刀尖刚划破雾,就见三条毒蛇从礁石后窜出来,蛇信子扫过她手背。
她旋身避开,刀背敲在蛇七寸上。
蛇软绵绵地掉在地上,鳞片泛着幽蓝。这是北溟蝮,只有东海孤岛才有。
陆江...她抹了把脸上的海水,你到底跑多偏的地方。
引珠又开始发烫。
刘砚秋顺着热度往上看,就见那座灯塔立在悬崖顶上,塔门紧闭,门缝里透出的光像把刀。
她把刀别回袖中,开始爬礁石。
陆江的指甲掐进掌心。
斩断会怎样?他问。
命火熄灭,火焰里的影子动了动,再无宿主,再无轮回。
但...
但什么?
你身上的玄鼎血脉会跟着熄灭。火焰突然变得柔和,玄鼎国灭时,你才三岁。
你娘抱着你跳进护城河,是命火护着你们没沉底。
陆江想起小时候总做的梦:女人的手很凉,却把他护在怀里,身后是喊杀声,脚下是冰水漫过膝盖。
所以我娘...
她用命换你活。火焰里的影子转过来,是张和陆江有七分像的脸,我是玄鼎国师,你该叫我...师叔公。
陆江瞳孔收缩。
现在,国师的声音低下来,选吧。
他伸手按在胸口。
那里有块玉,是刘砚秋给他的,说能挡灾。
玉下的皮肤发烫,是系统在震动。他突然想起在破庙签到时,老乞丐说过的话:躺平不是认输,是选条最省力的路走到终点。
我选。陆江抬头,延续。但不是当宿主。
国师的眉毛动了动:什么意思?
命火不该被锁在轮回里,陆江摸出怀里的《神火归墟法》,我学了这功法,能把它变成...自由的火。
塔顶的火突然炸响。
刘砚秋的手终于搭上灯塔的石阶。
她喘着气抬头,就见塔门正在缓缓打开。
门缝里漏出的光刺得她眯眼,等适应了,就见陆江站在门里,身后有团火浮着,像把揉碎的星子。
陆江!她喊。
陆江转头。
他眉心的印子亮得刺眼,嘴角却带着点笑:你来的正好。
话音未落,塔底突然震动。
刘砚秋踉跄两步,扶住门框,就见陆江身后的火开始往下落,像片烧红的云,飘到他掌心上方,停住了。
这是...她问。
命火。陆江说,它在等我接。
塔外突然传来号角声。
刘砚秋转头,就见海平线上有艘船,帆上的玄鸟纹被火光映得发亮。
陆江的手指动了动,轻轻碰向那团火。
京都的沈无尘抬头。
北方天际突然亮起红光,像团烧着的云。
他松开按在岳千钧喉结上的刀,望着那光低声道:他做出了选择...
白无瑕顺着他的目光看,脸色骤变:那是...命火?
接下来,沈无尘抽刀入鞘,就看我们能不能守住这片天地。
岳千钧突然笑了,血从他嘴角流下来:沈大人,你以为抓住我就赢了,北狄的二十万大军
已经被玄铁营截在雁门关外。
沈无尘转身。
宫墙后跑出个小太监,手里举着明黄的圣旨:沈副统领接旨。
岳千钧的笑僵在脸上。
陆江的掌心贴上命火。
暖意顺着血管往上窜,他听见系统在识海炸响:叮,触发终极签到任务,获得《命火始源录·终章·自由之火》。
塔顶的光更亮了,照亮整个东海。
刘砚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他脚边。
陆江?她轻声喊。
他转头看她,眼睛里有火光在跳:等我把这火理顺了,他说,带你去看玄鼎国的旧都。
刘砚秋的手按在腰间的药囊上。
那里装着师父临终前给她的信,信里说玄鼎龙纹传人能救天下。
现在她看着陆江掌心的火,突然觉得那信里漏了一句。能救天下的,从来不是火。
是拿火的人。
潮声盖过了系统的下一条提示音。
陆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裂开,像块压了十七年的石头,终于碎成了渣。
他望着掌心的火,轻声说: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