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敲门的方式和声音,甚至是敲门时透露着的那一抹情感。
江清秋体会过无数次,在过去的十年人生里,他每一天几乎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那是他父母的敲门声。
这里的父母当然指的不是亲生父母,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敲门时该是怎样一种声音。
父母就是他的养父母,那对在翡翠小区被食人者费尔南杀害的中年夫妇。
他们敲门的声音就是如此的礼貌轻柔,伴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和蔼。
父母的敲门声。
假的,都是假的。
江清秋不断告诫自己,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清秋,在吗?在房间里吗?在的话就来给妈妈开下门吧。”母亲的声音传来,温柔而和蔼。
江清秋捂着自己的脑袋,手里紧紧抓着那张护身符,几乎要把它揉成一团。
他微微张嘴,想要叫出声来,却又死死将话堵在喉咙里。
好痛苦啊!明明母亲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他却不能回应!
他少年好想,好想像从前一样,上前打开门,扑在母亲怀里痛哭一番,诉说着这几日的艰辛。
“咦?不在房间里吗?我记得新家地址是这里啊……清秋!清秋在房间吗?”中年妇人先是自言自语了两句,又朝着房间内加大声音喊。
江清秋捂着头,喉咙情不自禁地挤出声音:“在…妈…”
刚挤出两个字,他就用右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再说下去。
但心中的情感和痛苦却不会因此消退下去,而是愈发强烈。
江清秋的小脸上涕泪横流,像是开阀的水龙头,眼泪肆意淌着。
少年低声抽泣,却是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在房间啊,我都听到了,江清秋!快来给爸爸妈妈开门啊!”中年妇人的声音再度传来,如同重锤一次次敲在江清秋的心房上。
“是不是你声音太小了,我来试试,江清秋!开门啊!爸爸妈妈来接你了!”一道男声传来,是他父亲的声音。
过往的回忆被尽数勾起,江清秋的眼泪流的更多了,一滴滴泪水尽数砸在地上。
明明知道是八尺大人创造的幻觉,或是模仿,但江清秋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再见自己的父母一面。
是假的,都是假的……
可是,他们在门外叫我,我好想回应一句啊……
江清秋的意识在不断挣扎,而敲门声也变得有些急促。
“江清秋!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去医院?”他的母亲问道,语气中满是关怀。
少年抬起脸,他的眼眶通红,两颊尽是泪渍。
终于,他忍不住了,江清秋朝着门外轻轻应了一声:“爸,妈,我,我没事……”
外面的声音停了一会儿,仿佛是真的有人听到了他的回答。
两三秒之后,父亲的声音才再度传了过来:“没事的话就给爸爸妈妈开个门吧,好久没看到清秋了,快让爸爸妈妈看看……”
女人的声音打断他:“你没听出来儿子声音不对吗?是不是在哭啊,有什么事情告诉爸爸妈妈好不好?”
江清秋哭的更厉害了,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缓了好一会儿,少年才抬起头,有些纠结不知道要不要再回应门外的“父母”。
但这却让外面的二人着急了:
“怎么又没声了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清秋说句话啊,别让爸爸妈妈担心。”
说着,敲门声又急促起来。
江清秋瘫倒在地,抓着护身符的手松了几分。
要开门吗?明知是假的,也要开门吗?
谁说那是假的了?没准爸妈那天晚上没死呢?现在回来找他了。
开门吧,开门就能团聚了,可以继续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地生活了。
开门,开门就可以在他们的怀里好好哭上一场,讲讲这段时间我受了多少委屈。
开门的想法胜过了不开门的想法,江清秋抓着护身符的手又松了几分。
或许他潜意识里一直认为父母还没有离开他。
但江清秋也没有放下护身符,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如此放松警惕。
他站起身,对着门外道:“爸,妈,我没事,你们不用进来看我,我要睡觉了。”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看了眼房间里的布置,盐堆已经黑了两个,面前的木制佛像不知何时裂了一个口子,看着分外恐怖。
“别呀,”女人说道,“清秋,好几天没看到你了,你难道不想我们吗?”
江清秋忍不住往门口走了几步,同时说道:“想啊……”
他声音沙哑,但依然坚定:“可是…我真的要睡觉了。”
“你这小兔崽子,还没睡呢就这么想睡觉,爸爸妈妈回来了也不来看一眼,以后还怎么指望……算了,不说你了,开门让爸爸妈妈进来吧,就一会儿,一会儿就让你好好睡。”男人的声音传来。
江清秋握着护身符,又往前走了一步,背后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手脚也有些冰凉。
他的身体似乎都在警告他外面的父母不对劲,让他不要开门。
可是……不开门,不就真的见不到他们了吗?
好不容易能听到一次他们的声音,还想……再多听一会儿,最好能一直听下去。
江清秋又往前走了一步,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眼泪已经停了,泪水也干了,显得少年清秀的小脸多了几分可怜。
江清秋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外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爸,妈,你们不是死了吗?”
门外很快就传来他母亲的回答:“哎呀,爸妈好着呢,那天晚上食人者费尔南没有干掉我们,我们找到机会跑掉了,后面一直在接受治疗,今天才回来看你。”
“是啊是啊,清秋,快开门吧,爸妈今天刚出院呢。”他的父亲也应和道。
门外的二人似乎很急着向少年解释他们活下来的原因。
而江清秋却是认命般的一低头,眼泪再次滑了出来,飞速砸在地上。
“你们,是怎么知道那个怪物叫费尔南的?”
江清秋沉沉问道,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