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坊核心工棚的炉火燃得比往日更旺,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新型黏土坩埚,将空气烤得灼热。林岩亲自调整坩埚位置,老石匠与几名核心工匠围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他手中的铜锭与白色金属——经过多日测试,已确认这是能与铜融合的锡。
“按这个比例,铜七锡三。”林岩用炭笔在地上画出配比,将敲碎的金属块依次投入坩埚。没有温度计,他只能凭火焰颜色判断火候:当火焰从橘红转为刺眼的亮白,坩埚内的金属熔液泛起流动的金绿色光泽时,他低喝一声:“倒!”
耐火石钳夹起坩埚,青黄色的熔液如液态阳光,缓缓注入沙模。“嗤”的白汽升腾间,金属凝固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众人屏息等待,直到林岩敲开沙模,一枚泛着独特青灰色光泽的矛头落在掌心——棱角锋利,触感冰凉,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青铜!
林岩拿起纯铜短剑,猛地向青铜矛头砍去。“当”的脆响后,铜剑刃口崩出缺口,青铜矛头却只留下一道浅痕。老石匠颤抖着抚摸矛头,声音发颤:“这是……比铜硬十倍的金属!”工棚内爆发出压抑的欢呼,工匠们看向林岩的目光,满是近乎崇拜的敬畏。
青铜的诞生,在部落内部掀起巨浪。林岩组织工匠小批量铸造青铜矛头、箭簇,每一件成品都让战士们眼红——有了这东西,赤岩的石斧、巨木的长矛,都将不堪一击。
可分歧也随之爆发。狩带着三十多名精锐战士找到林岩,手中挥舞着青铜短剑,眼神炽热:“把所有锡和铜都用来造武器!我们能扫平周边所有部落,让岩山成为大河流域的霸主!”
“不行。”林岩摇头,指着试验田的方向,“春耕快到了,我们需要青铜犁铧开垦更多田地,需要青铜凿子修水利。没有粮食,再强的武器也养不活部落。”
“粮食?俘虏!”狩的声音陡然拔高,“让那些奴隶去种地!我们的战士,就该拿着青铜剑去征服!你忘了迅爪是怎么死的吗?忘了围墙下的血吗?!”
磐站在中间,眉头紧锁:“武器要造,农具也不能少。不如分一半材料,一边造剑,一边造犁。”
“这是妥协!”狩猛地踹向旁边的木架,工具散落一地,“要么用青铜护着我们的土地,要么用它去抢更多土地!没有中间路!”
议事会不欢而散,部落里渐渐分成两派:激进派支持狩,主张武力扩张;务实派站在林岩这边,坚持发展生产。连普通族人都在私下议论,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三天后,核心议事会再次召开,议题直指“青铜材料分配”。狩带着人早早到场,青铜短剑插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再说最后一次,优先造武器!否则,我们迟早会被巨木或‘雪眼’吞掉!”
“吞掉我们的,可能是饥荒。”林岩拿出储粮记录,“去年的存粮只够吃到秋收,不扩大耕种,冬天所有人都要挨饿。”
“那就去抢巨木的粮!抢赤岩的粮!”狩猛地站起,眼中满是失望,“林岩,你带来了知识,却没带来血性!这个世界,只有刀能说话!”
“我要的不是一时的掠夺,是能传下去的家园!”林岩也提高了音量,“征服只会带来仇恨,只有富足和文明,才能让部落长久!”
争吵最终破裂。狩盯着林岩,又看了看沉默的磐,突然拔出短剑,斩断了自己腰间的岩山图腾:“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带我的人走,用我们的方式,让岩山之名响彻大河。”
次日清晨,三十多名战士背着武器,沉默地走出部落。守门的战士想阻拦,却被狩用眼神逼退。他们只留下一句话,由老兵转达:“若部落真到了覆灭时,我们会回来。”
狩的离开,让岩山部落陷入沉重的寂静。战士们失去了最勇猛的首领,普通族人担忧防御空虚,连俘虏的眼神都多了几分躁动。林岩站在围墙上,望着北方的山林,心中五味杂陈——痛心于失去战友,也惋惜于理念的决裂。
“现在怎么办?”磐走到他身边,声音低沉,“三十多个精锐,相当于我们三分之一的战力。”
林岩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工坊:“让工坊暂停青铜武器,全力造犁铧和矿镐。你负责训练新战士,把弩手队扩编,用最快的速度补上战力缺口。”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部落:“狩带走的是狼,但我们要做的,是让岩山成为能养住狼的草原。只要我们的田地能长出更多粮,我们的房屋能挡住更多风雨,就算没有他,我们也能活下去。”
夕阳下,工坊的炉火再次燃起,这次浇铸的不再是剑,而是犁。岩山部落站在青铜时代的门槛上,却因理念之争痛失臂膀。离群的狼将在远方掀起怎样的风浪?而留下的人,又能否在没有利刃的守护下,用犁铧开拓出更广阔的未来?答案,只能在春耕的泥土里,在新铸的青铜犁尖上,慢慢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