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农的到来,如同给苏婉那略显停滞的咖啡培育事业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这位沉默寡言的老师傅,话语不多,但句句切中要害。他带来的不仅是改良方案,更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农事哲学。
他没有急着大动干戈,而是先花了两天时间,仔细丈量暖棚的尺寸,观察不同时段的光照角度和通风情况,甚至用手指捻起不同区域的土壤,放在鼻尖闻,放入口中尝(浅尝即吐),那份专注与严谨,让苏婉和铁柱肃然起敬。
“苏姑娘,”第三日清晨,金老农沙哑着嗓子开口,指着暖棚的结构,“你这棚子,油纸糊得太严实,只透光,不透气。苗在里面,像人捂在厚被子里,闷着,怎能长好?得开几个活动的气窗,早晚根据风向温度调节。”
他又抓起一把土,在掌心碾开:“这土,看着是腐殖土加沙,想法是好的。但比例不对,腐殖土太多,浇水一多就板结,根喘不过气。得按我说的比例,再加些碾碎的贝壳粉、草木灰,不仅要松,还要有‘骨力’。”
苏婉如同最虔诚的学生,立刻找来纸笔,将金老农的每一句话都仔细记录下来。铁柱更是跑前跑后,按照金老农的指点,寻来合适的木料、纱布、贝壳、干净的河沙。
改造工程开始了。金老农亲自上手,指导铁柱和苏婉拆掉部分固定的油纸,换上可以灵活开合的木质窗格,蒙上透光透气的细纱布。他又指挥着将暖棚内原有的土壤全部清出,按照他独特的配方——三份河沙、两份腐殖土、一份草木灰、半份碾碎的贝壳粉,再加入少量他带来的、不知名的褐色矿土粉末——重新混合,仔细过筛,再铺回棚内。
整个过程繁琐而细致,金老农却一丝不苟。他甚至根据每株幼苗的大小和长势,调整了种植的间距和深度。“苗也跟人一样,有的壮实,有的娇弱,不能一概而论。”他蹲在苗圃边,一边小心翼翼地为一株稍弱的幼苗培土,一边慢悠悠地说道。
苏婉看着他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健的双手,心中涌起阵阵敬佩。这才是真正的“匠人”,于细微处见真章。
与此同时,铺子里的“窨制香茶”生意愈发红火。尤其是那款“陈皮普洱”,因着秦太医那句“于养生确有裨益”的评价,竟在州府也悄然传开,连带着几位与苏明远有来往的官员家眷,都派人来泉南镇采购。苏婉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将几种最受欢迎的香茶用特制的小陶罐精心包装,贴上雅致的标签,作为“苏记秘制香茶”礼盒推出,专供送礼和远途携带,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利润颇丰。
这日,她正在后院查看金老农新调配的驱虫药水——一种用烟叶、苦参、辣椒等熬制的褐色液体,气味刺鼻,但金老农保证对植株无害——周文焕笑着走了进来。
“碗姐儿,你可知你那‘陈皮普洱’,如今在州府官员圈子里,成了紧俏货?”周文焕打趣道,“连你父亲都托人捎信回来,说同僚纷纷向他打听,这‘苏记’与他可是本家?”
苏婉闻言,也不禁莞尔:“倒是给爹添麻烦了。”
“麻烦?”周文焕摇头,“我看是好事!你这香茶,如今可是帮你父亲打通了不少后宅的门路。几位夫人喝了都说好,连带着对你父亲也客气了几分。苏参军这官做得,倒是比你想象中要顺畅些了。”
苏婉心中一动,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捣鼓出的香茶,竟还能对父亲的仕途有如此助益。这让她更加坚定了多元化发展的思路。
傍晚,她照例去暖棚记录幼苗的生长情况。不过短短十余日,在金老农的妙手调理下,那些原本有些萎靡的岭南幼苗,竟肉眼可见地精神了许多。叶片颜色变得更加翠绿油亮,新抽出的嫩芽也明显粗壮了些,连那几株之前备受虫害困扰的,受损的老叶旁也冒出了健康的新叶。
金老农正蹲在苗圃边,用一把小竹签轻轻松动一株苗根部的土壤,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婴儿。“根须开始往外长了,白的,壮实。”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苏婉蹲在他身边,看着那充满生机的绿色,心中充满了希望。她知道,咖啡之梦,在金老农这双“金针度人”的妙手下,正一步步走向现实。而她的其他事业,也如同这苗圃中的新芽,正在不同的领域,悄然生长,相互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