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渐暖,苏家小院里的那几株桃树绽开了粉嫩的花苞,引得蜂蝶翩翩。这日午后,苏婉正陪着母亲婉娘在廊下挑选今年新收的棉花,准备缝制春被,忽听得隔壁传来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夹杂着妇人低低的啜泣和孩童不安的啼哭。
婉娘放下手中的棉絮,侧耳听了片刻,叹了口气:“是隔壁张婶家。怕是又为那堵界墙的事拌嘴了。”
苏婉记得,张家与另一侧的李家宅院相邻,共用一堵界墙。年前一场大雨,界墙塌了一角,重修时两家因谁该多出工料钱、新墙根基该落在谁家地界上争执不下,闹得很不愉快,至今那墙角还豁着个口子,只用些烂树枝勉强挡着。
“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为这点事生分,何苦呢。”婉娘摇头。
苏婉眼珠转了转,放下棉花,起身笑道:“娘,我去瞧瞧。”
她并未直接去张家或李家,而是绕到后院,从那个豁口处看了看。果然,塌陷的墙根处,张家种的一棵小梨树和李家栽的一丛月季挤在一处,都因缺乏照料而显得有些蔫头耷脑。她心中有数,转身先去了张家。
张婶正坐在院里抹眼泪,她家男人蹲在墙角闷头抽旱烟,气氛沉闷。见苏婉进来,张婶忙擦了擦眼角,强笑着起身招呼:“婉儿来了,快坐。”
“婶子别忙,”苏婉笑着按住她,目光扫过那愁云惨淡的夫妇俩,语气轻快地说,“我方才从后面过,瞧见您家那棵梨树,花苞打得密实,今年定是个好收成。就是跟李家那月季挤着,怕是抢了养分,长得不太精神。”
张婶一听,更是委屈:“可不是嘛!好好的树,让那墙根闹的……”
苏婉不等她抱怨完,便岔开话题,仿佛不经意般说道:“说起来,李家那丛月季,品种倒是少见,是那种香气特别浓、花瓣能吃的吧?我前几日还听娟子说,想收些上好的月季花瓣做点心呢,正愁找不到合适的。”
张婶愣了一下:“月季花瓣……还能吃?”
“自然能,窨茶、制酱、做糕饼都极好,尤其李家那种,香味足。”苏婉肯定地点点头,又叹道,“可惜啊,那丛花跟您家梨树挤着,也长不好,花也开不盛,真是可惜了了两样好东西。”
她说完,也不多留,借口铺子里还有事,便告辞出来。转身又去了李家,对着正在院子里唉声叹气的李老汉,把类似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重点夸了他家的月季,惋惜了张家的梨树。
不过半个时辰,苏婉刚回到自家廊下,继续挑棉花,就听见隔壁的争吵声停了。过了一会儿,竟传来张婶和李家婆娘互相招呼的声音,虽然还有些生硬,但至少是说话了。再后来,隐约听到两家商量着一起出钱出力,尽快把墙修好,免得耽误了梨树结果和月季开花。
婉娘惊讶地看着女儿:“婉儿,你跟他们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
苏婉拿起一团雪白的棉花,在指尖轻轻捻着,狡黠一笑:“娘,我没劝和呀。我只是告诉他们,那堵破墙挡着的,不是谁家的地界儿,而是他们两家都能得着的实惠。张家盼着梨子丰收,李家指着月季入菜,墙修好了,两样都好。这利害关系明白了,他们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婉娘怔了怔,随即失笑,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呀!真是个鬼灵精!这般弯弯绕绕的心思,也不知随了谁!”
苏婉依偎到母亲身边,笑嘻嘻道:“随娘啊,娘常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这不是给了他们一个‘大家都方便’的台阶嘛。”
次日,那堵界墙果然开始动工重修了,张家和李家的人一起和泥搬砖,虽然话不多,但动作间已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苏婉让铁柱送过去一壶新调的甜叶菊甘草茶,说是给工匠们解渴。两家人接过,神色都有些讪讪的,又带着几分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