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看见,将手机屏幕转向她,语气平静地说道:
“查了一下,明天下午有直飞姑苏的航班,时间不错。
姑苏那边是小雪,气温在零度左右,比这里暖和很多,但湿度大,体感可能还是会冷,需要带伞。”
他的话语将两人的注意力瞬间拉回到了即将展开的新旅程上,冲散了那个未接来电带来的微妙气氛。
沈昭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凑过去看他的手机屏幕,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明天下午?那我们还来得及上午再去买点特产带回去给妈妈和谢阿姨她们。”
“好。”
周砚点头,看着她重新焕发神采的脸庞,眼神温柔。
她靠得很近,发顶几乎要蹭到他的下巴。
冰城干冷的空气里,她身上沐浴过后淡淡的、温暖的香气变得格外清晰,丝丝缕缕地萦绕在他的呼吸间。
周砚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视线从屏幕移开,落在她近在咫尺的侧脸上。
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
鼻尖因为刚才的寒冷还带着一点微红,正专注地浏览着航班信息,嘴角无意识地微微翘起,是对新旅程的期待。
心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不轻不重地拨动了一下,发出清晰而持久的颤音。
周围溜冰场的喧闹、呼啸的风声,仿佛在这一刻都迅速远去,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她温热的呼吸,专注的侧影,和那缕扰得他心绪不宁的馨香。
他几乎能数清她每一根颤动的睫毛。
一种强烈的、想要将她此刻的模样更深地刻进脑海、甚至……
拥入怀中的冲动,毫无预兆地席卷而来。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聚焦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生怕再多看一秒,眼底汹涌的情绪就会泄露心底最隐秘的渴望。
“嗯,时间刚好。”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些,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沈昭似乎并未察觉他瞬间的失态,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心满意足地直起身,笑吟吟地看着他:
“那就这么定了!”
她退开一步,那扰人的香气和温度也随之远离了几分。
周砚暗自松了口气,心底却莫名泛起一丝空落。
他收起手机,将那份悸动小心翼翼地藏好,如同守护着一个甜蜜的秘密。
“走吧,”他神色恢复了一贯的沉稳,“风大了,先回去。”
“好!”
两人并肩离开溜冰场,身影逐渐融入冰城傍晚的暮色与灯火之中。
无人知晓,少年那颗因她而剧烈跳动的心,方才经历了怎样一场无声的海啸。
晚上回到酒店房间,周砚并没有立刻休息。
他靠在床头,点亮手机屏幕,手指悬停片刻。
最终点开了那个带有加密锁的备忘录。
备忘录里,没有冗长的文字,只有一个简单的地图标示,旁边标注着日期和地点——
冰城。
他点开这个条目,里面是一个私密的相册。
没有刻意摆拍的美颜自拍,没有精心修饰的风景照。
里面存放的,全是这些时日他悄悄拍下的、关于沈昭的瞬间。
有她在冰雪大世界里,对着巨大冰雕睁大眼睛、满是惊叹的侧影;
有她坐在餐馆里,被辣得鼻尖冒汗却还在大快朵颐时鼓起的脸颊;
有她在溜冰场上,穿着红色羽绒服像小太阳一样恣意欢笑的模样;
甚至还有她刚才在路边,小口啃着冰糖葫芦时,被酸得微微眯起眼睛的生动表情……
每一张都算不上完美构图,有些甚至因为抓拍而略显模糊,却无比真实地捕捉到了她每一个鲜活的、快乐的、生动的瞬间。
沈昭不像很多女生那样,吃饭前总会先找好角度拍下美美的照片记录生活。
她的注意力似乎总是更多地沉浸在体验本身,而非向外界展示。
所以,他便悄悄地、小心翼翼地为她记录下这一切。
他将这些照片一张张存入这个专属的相册,像是在守护着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宝藏。
这个习惯不知从何时开始,或许是从他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的那一刻起。
这些定格的瞬间,是他暗恋的物证,是他珍藏的独家记忆,也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浪漫。
做完这一切,他退出备忘录,锁上屏幕。
飞机平稳降落在姑苏机场时,已是第二日午后。
与冰城干冽的寒气不同,江南的冷带着一种沁入骨髓的湿意,别有一番温润。
两人将行李放进预订好的、位于老城区的酒店,便循着攻略和口碑,找到了一家隐在巷弄里的老字号苏帮菜馆。
馆子不大,却干净雅致,木质的桌椅透着岁月的痕迹。
姑苏前夜的雪已经停了。
窗外的青石板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只余屋檐瓦楞上残留着些许未化的洁白,像是不经意间的点缀。
粉墙黛瓦的建筑在湿润的空气里,显得格外静谧。
沈昭看着窗外几乎寻不见雪痕的街巷,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她想象中的江南雪景,是雪覆石桥、舟泊雪岸的诗意画面。
周砚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一边用热水烫着碗筷,一边自然地开口,声音温和却笃定:
“气象预报说过两天还有雪。我们不急,可以多待几天,总能等到。”
他的话总是能恰到好处地熨帖她的心情。
沈昭闻言,眼底的那点遗憾瞬间消散,转而亮起期待的光芒,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点了经典的松鼠桂鱼、响油鳝糊、清炒虾仁,外加一道腌笃鲜。
菜品精致,口味鲜甜,正是地道的苏帮风味。
沈昭吃得眉眼弯弯,尤其喜欢那道松鼠桂鱼,外酥里嫩,酸甜可口。
她满足地喟叹:
“和东北菜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但都好好吃。”
周砚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将自己碗里的虾仁也自然地夹到她碗里:
“喜欢就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