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后的潭州理工大学,春寒料峭,却掩不住校园里重新焕发的活力。
学生们三三两两,抱着书本穿梭于教学楼与图书馆之间,讨论着新学期的课程和趣事。
在这片喧闹的背景下,行政楼的档案室却像一处被时光遗忘的安静角落。
午后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布满灰尘的档案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建平主任像往常一样,坐在靠窗的办公桌后,戴着老花镜,一丝不苟地整理着泛黄的卷宗。
他的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阵礼貌的敲门声打破了。
“请问,是李建平主任吗?”
一个穿着朴素、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谦和而略显腼腆的笑容。
他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看起来像个勤奋的研究生。
李建平抬起头,从老花镜上方打量了一眼来人,目光平静无波:
“我是。请问你有什么事?”
年轻人快步走进来,微微躬身,递上一张名片:
“李主任您好,我叫刘明,是省社科院的一名助理研究员。我正在做一个关于本省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科技人才流动与地方产业发展的课题,想来查阅一些当年的档案资料,特别是关于一些重点科研项目引进和落地的情况。希望能得到您的帮助。”
他的说辞流畅自然,态度恭敬有礼,几乎毫无破绽。
李建平接过名片扫了一眼,省社科院的头衔看起来是正规单位。
他脸上露出程式化的温和笑容:
“刘研究员客气了,支持学术研究是我们档案室的工作。不知道你想具体查阅哪方面的资料?年代有点久远,可能需要时间查找。”
“主要是想看看当年一些来自京城的专家,比如在材料科学、自动化这些领域,有没有在潭州短期工作或留下重要技术资料的记录。”
刘明,也就是沈师爷派来的探子,推了推眼镜,语气随意,但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李建平的表情变化。
“尤其是八五到九五年这段时间,听说那时有不少交流项目。”
李建平正在翻找目录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正常。
他抬起眼,目光透过老花镜,似乎带着一丝探究,但语气依旧平和:
“那个年代的档案整理得不是很系统,很多记录可能不全,或者已经移交到市档案馆了。刘研究员具体对哪位专家或者哪个项目感兴趣?有个明确方向,我好帮你找。”
刘明心中暗喜,感觉似乎触到了边缘,但他牢记沈师爷“投石问路、切忌急躁”的叮嘱,没有直接提及陈明远的名字,而是迂回地说:
“哦,我主要是做宏观研究,没有特定目标。只是听说当时有位从北京来的陈明远教授,在材料领域很有建树,不知道是否在理工大有过工作记录?”
他问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口举例。
听到“陈明远”三个字,李建平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他放下手中的目录册,缓缓摘下老花镜,用绒布仔细擦拭着,借此短暂地避开了对方的直视。
“陈明远教授……”
他沉吟着,仿佛在努力回忆。
“名字有点印象,好像是来过学校做过短期交流?太久了,记不清了。关于他的专门档案,我这里肯定是没有的。你可能需要去更大的档案馆问问看。”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没有完全否认,也没有提供任何实质信息,并将皮球踢了出去。
刘明不甘心,又试探着问了几句关于当年科研管理、资料保管流程的问题,试图找到一些漏洞或勾起李建平的回忆。
但李建平始终应对得体,答案模棱两可,要么推说年代久远记不清,要么强调档案管理的规章制度,不越雷池一步。
谈话进行了约莫二十分钟,刘明感觉再问下去也难有收获,反而可能引起对方警惕,便礼貌地表示感谢,并说会再去市档案馆看看,然后告辞离开了档案室。
门轻轻关上,档案室恢复了寂静。
李建平却没有立刻继续工作,他缓缓坐回椅子,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
那个叫刘明的年轻人,问题看似学术,却总在不经意间指向某些敏感的过往。
是巧合,还是……有人终于按捺不住,找上门来了?
他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平静的日子恐怕真的要结束了。
与此同时,在校园的另一端。
王石安刚上完下午的课,正和张麓山一起往宿舍走。
路过行政楼时,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档案室的方向,恰巧看到一个戴眼镜的陌生年轻人从里面走出来,行色匆匆,很快消失在林荫道尽头。
王石安并没有特别在意,只当是来办事的老师或学生。
然而,一种莫名的直觉,让他将这个陌生的身影记在了心里。
他并不知道,一场针对过往秘密的试探,刚刚在他眼皮底下发生。
而他与这场暗涌的交集,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