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的葬礼在一种沉重而悲愤的氛围中举行。
没有繁复的仪式，老人被安葬在制造局后山一处能望见书坊旧址的向阳坡上。陈启明亲自捧土，徐光启诵读祭文，局子里上下的工匠、护卫，凡是受过老人照拂的，都自发前来送行。
寒风卷着纸钱，呜咽着掠过新坟。
陈启明站在坟前，久久不语。福伯最后那句“没给东家丢人”和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像烙铁一样烫在他心里。这已不仅是失窃，而是赤裸裸的挑衅与杀戮，这笔血债，必须清算。
“福伯，安心去吧。”他低声呢喃，将一壶老人生前最爱喝的浊酒缓缓洒在坟前，“这局子，我会替你守好。这仇，也一定会报。”
身后的李总旗、赵小旗等一众锦衣卫，皆按刀肃立，面色冷峻。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怒火与愈发凝重的戒备。
…
回到制造局，气氛已然不同。
哀伤被压入心底，换成了更加外显的警惕与肃杀。巡逻的护卫眼神锐利如鹰，脚步声沉重而规律，弩箭上弦，刀出半鞘。
陈启明将自己关在静室，面前摊开着“一阵风”那极其简陋的画影图形（断眉、瘦小）和那块沾着亮粉的碎布。
线索太少，对手太滑。
对方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此刻恐怕早已不在江宁地界。大海捞针般的通缉，何时才能有结果？福伯难道就白死了？
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个人之力，在这庞大的时代和狡猾的敌人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就在他心绪最为低沉躁郁之时，脑中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如期响起，这一次，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东西。
【检测到宿主势力范围（制造局）内发生忠诚单位陨落事件，且宿主复仇意愿强烈。】
【条件满足，‘势力子系统’预载模块激活。】
【模块加载中...加载完毕。】
【新增功能一：势力成员忠诚度可视化。可查看核心成员当前忠诚度数值及简要心态描述。】
【新增功能二：简易情报分析枢纽。可投入文明点数，对已有线索（如：证物、目击描述）进行深度分析，获取更详细信息。】
【提示：提升势力规模、科技水平、成员忠诚度，可逐步解锁更多子系统功能。】
陈启明先是一怔，随即猛地睁大了眼睛！
系统竟然…进化了？
不再仅仅是提供技术和点数，而是开始介入“管理”和“情报”层面？
这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他立刻集中精神，尝试激活第一个新功能。
意念微动间，一个极其简略的半透明列表在他意识中浮现：
【陈启明（宿主）：略】
【徐光启：忠诚度 92。心态：挚友同道，休戚与共，略感忧虑。】
【李总旗（李铮）：忠诚度 85。心态：奉命护卫，认可能力，渴望建功。】
【赵小旗（赵胜）：忠诚度 78。心态：敬畏官职，服从命令，略有忐忑。】
【（其余工匠、军士忠诚度普遍处于65-75之间，心态多为‘安身立命’、‘敬畏权威’）】
虽然简陋，却让陈启明第一次直观地“看”到了身边人的状态。徐光启的超高忠诚令他暖心，李总旗的“渴望建功”也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他毫不犹豫，立刻将注意力投向第二项功能，锁定了那【沾着亮粉的碎布】。
【分析目标确定：‘未知亮粉’。需消耗文明点数10点。是否确认？】
“确认！”陈启明心中默念。
【当前文明点数：61。】
【分析中...】
【成分解析完成：此粉末主要成分为云母碎片、微量鱼鳞粉、以及…某种特殊树胶。】
【常见用途：多见于优等画师制备之‘珠光青彩’颜料，亦或岭南等地戏班用于妆容点缀。因其价昂，非寻常人家可用。】
【溯源辅助（基于当前数据库及时代背景）：江宁府内，常用此等级颜料者，不超过三家：城南‘绮云轩’、城东‘松雪斋’，以及…原汪家名下，现已查封之‘瑰宝阁’画坊。】
成了！
陈启明猛地攥紧了拳头，心脏因激动而加速跳动！
这系统果然从不出错！这看似不起眼的亮粉，竟真的指向了如此明确的范围！
三家画坊！尤其是那家原属汪家的“瑰宝阁”！
“一阵风”必然与这三家之一有过接触，甚至可能就在其中藏身，或者通过它们销赃！
“李总旗！”陈启明豁然起身，推开房门，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急促，“立刻带人，秘密监控城南‘绮云轩’、城东‘松雪斋’还有原汪家‘瑰宝阁’这三家画坊！重点查访近半月内，有无形迹可疑、面容瘦削、眉部有伤之人出入，或是大量采购过此种珠光青彩颜料的主顾！”
他将那块碎布递过去：“让兄弟们认准这种亮粉！”
李总旗虽不明所以，但见陈启明如此笃定，毫不迟疑，抱拳厉声道：“遵命！属下亲自去办！”
望着李总旗迅速离去的身影，陈启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冰冷的系统界面，此刻却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希望。
复仇的火焰，并未熄灭，而是终于寻到了可燃烧的方向。
他转身回到案前，目光再次落在那简陋的画影图形上。
“一阵风…”陈启明低声自语，指尖划过那道代表断眉的线条，“你最好藏得够严实。很快，我就能找到你了。”
窗外，寒风依旧，但制造局的心脏，却更加有力而精准地搏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