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省城依旧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展现着现代都市的繁华与活力。
但在那一片璀璨灯火之下,尤其是在某些特定的场所——高级餐厅的隐秘包间、私人俱乐部的茶室、甚至是一些装修奢华的住宅书房里——却弥漫着与这繁华格格不入的紧张与焦虑。
城西,“清雅阁”茶社,一个不对外营业的私人包间内。
省长吕梁并没有出现在任何公开或半公开的场合,而是秘密地来到了这里。
房间里只有三个人:吕梁,公安厅长赵衡,以及一个穿着中式褂子、面容精瘦、眼神活络的中年男子——他是吕梁的核心智囊之一,被称为“吴师爷”的吴永明。
房间里茶香袅袅,但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都看清楚了吧?”吕梁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这位王书记,来者不善啊。”
赵衡狠狠吸了一口烟,骂道:“妈的,什么清除污染源,整顿营商环境!这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立春书记在的时候,好歹还能维持个表面平衡,他这一来,直接就掀桌子!”
吴师爷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盘上的紫砂壶,幽幽道:“老板,赵厅长,稍安勿躁。王海山初来乍到,根基未稳,就算有尚方宝剑,也要有人替他执行。
汉东这盘棋,下了这么多年,盘根错节,不是他一个新来的和尚念几句经就能改变的。他现在高举高打,无非是立威罢了。”
“立威?”吕梁冷哼一声,“我看他是想杀人!他那眼神,你们没看到?那是要赶尽杀绝的眼神!”
吴师爷摇摇头:“越是如此,我们越要沉住气。他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不敢轻易动我们这个级别的人。
当务之急,是收缩战线,稳住阵脚。
那些不干净的手尾,该断的赶紧断掉;那些靠不住的人,该舍弃的也要懂得舍弃。尤其是……”
他压低了声音,“‘金鼎’那边,胡万那个人,嘴巴不严,而且牵扯太广,要早做打算。”
吕梁眼神一凛,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胡万……他知道的太多了。而且,他那个项目,牵扯到赵衡你那边不少人都拿了钱……”
赵衡脸色一变:“老板,您的意思是……”
吕梁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手指蘸着茶水,在红木桌面上写了一个“弃”字,随即又用手掌抹去。
赵衡瞳孔微缩,重重地点了点头。
吴师爷补充道:“另外,对新书记,面上一定要恭敬,工作要积极配合。
他不是要调研吗?那就让他调研,把我们想让看到的,做得漂漂亮亮地给他看。
至于那些不想让他看到的……就要靠各位的手段了。尤其是基层,要打好招呼,统一口径。”
吕梁深吸一口气,眼中恢复了往日的阴沉与算计:“就按师爷说的办。告诉下面的人,最近都给我夹起尾巴做人!谁要是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捅出篓子,别怪我吕梁不讲情面!”
窗外,夜色更浓,乌云似乎压得更低了,一场真正的暴风雨,正在酝酿之中。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袁天并没有参加任何应酬,他独自一人待在办公室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省城璀璨的夜景,流光溢彩,如梦似幻。但他却无心欣赏。
他站在窗前,手中拿着那份内部刊载着父亲袁泽文章的复印件,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在台灯下显得格外清晰。
父亲的远见卓识,与今日王海山上任后所展现出的强势姿态,隐隐然有一种契合。都是在强调规则,强调纪律,强调打破固有的利益格局。
秘书李伟轻轻敲门进来,送来了关于王海山更详细的背景资料和一些其以往主政地方的新闻报道汇编。
“省长,这是您要的资料。另外,陈浪已经安排好了,暂时在秘书二科熟悉情况,表现得很低调,也很勤快。”李伟汇报道。他是袁天从京州带过来的心腹,办事稳妥。
“嗯。”袁天接过资料,随手翻看着,“李伟,你怎么看这位新书记?”
李伟谨慎地斟酌着词句:“感觉……很不一样。气场很强,原则性应该也很强。”
袁天笑了笑,放下资料:“是啊,很强。汉东这潭水,要被搅动了。对我们而言,是挑战,也未尝不是机遇。”
他走到全省地图前,目光掠过汉东的山川河流,最终落在京州的位置上。“我们的‘数字科创走廊’,需要的是一个公平、高效、廉洁的大环境。
如果王书记真能扫清沉疴积弊,对我们长远的发展,是有利的。”
“可是,吕省长他们那边……”李伟有些担忧。
“静观其变吧。”袁天摆摆手,“做好我们自己的事。该推进的项目不能停,该争取的政策还要争。
但在态度上,要表现出对王书记工作的全力支持。
尤其是他提到的那几个重点,政治生态、营商环境、民生改善,我们都要拿出实实在在的行动和成绩来。”
“我明白了。”李伟点头。
“另外,”袁天沉吟道,“你多留意一下陈浪。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能力,又有什么心思。”
“是。”
李伟离开后,办公室再次恢复了安静。袁天重新站回窗前,远处的霓虹在他深邃的瞳孔中映出点点光芒。
新帅已然临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汉东官场这艘巨大的航船,正驶入一片充满未知与风险的迷雾海域。
而他袁天,作为这艘船上的重要一员,必须看清方向,把稳舵盘,既要避免在即将到来的风浪中倾覆,也要寻找机会,借势而行,抵达更远的彼岸。
夜风吹拂着窗帘,带来深秋的寒意。袁天知道,这个秋天,注定不会平静。
一场影响深远的博弈,刚刚拉开序幕。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