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泽的话，彻底撕开了郭立明那层“程序正义”、“风险控制”的华丽外衣，将下面赤裸裸的利益维护本质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会议室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所有常委都屏住了呼吸，震惊地看着袁泽，又看向面如死灰、嘴唇微微颤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郭立明。就连那些原本支持郭立明的常委，此刻也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与袁泽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接触。
马扬紧握的拳头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贡开宸的眼神也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鹰隼，深深地看了袁泽一眼，又转向郭立明，目光中充满了审视和冰冷的失望。
郭立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扶住冰凉的红木桌沿，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强撑着最后一丝体面和尊严：“袁专员！您……您这是毫无根据的臆测！是对我们领导小组工作的严重歪曲和污蔑！我们的一切工作，都是严格按照中央精神和省委部署，本着对党、对人民、对历史高度负责的态度……”
“严格按照什么？”袁泽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炸响！他不再看色厉内荏的郭立明，而是猛地从面前拿起一份薄薄的、只有寥寥几页纸的文件。那文件没有任何封面标识，没有红头，只有简单的几行打印字，显得异常朴素，却又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不寻常。
袁泽的目光如两柄出鞘的绝世利剑，带着冰冷的锋芒扫过全场，最后死死地定格在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涔涔的郭立明身上。
“关于资金风险，马省长的方案明确提出了中央、地方、追缴、投资四方联动的保障机制。您刚才斥之为‘画饼充饥’、‘空头支票’。好，那我们就用事实说话，来看看大山子矿务局这个巨大的、吞噬了无数工人血汗的黑洞里，到底有多少‘饼’是被某些人偷偷藏了起来，甚至已经塞进了自己的腰包！”
袁泽的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砸得会议桌仿佛都在震颤：“我手里这份，是昨晚通过最高级别权限紧急调取的、关于大山子矿务局近五年设备采购及专项资金流向的追踪报告摘要。”
他扬了扬那份薄薄却重如泰山的文件，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郭立明，“报告显示，仅过去五年，以‘设备维护’、‘技术改造’、‘安全升级’为名，通过精心设计的关联交易、虚开巨额增值税发票、伪造虚假采购合同、重复报销等手段，从大山子矿务局套取、转移的资金，初步核实金额就高达一亿八千万元！”
“一亿八千万？！”
会议室内瞬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的声音和惊呼！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贡开宸和早已做了最坏打算的马扬，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个天文数字，远超他们私下最悲观的预估！如同一记闷棍，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头上！
袁泽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铁锤，继续无情地砸下，粉碎着郭立明最后的侥幸：“这笔数额惊人的资金，其流向虽然经过了极其复杂的洗白操作，利用多个空壳公司层层嵌套转移，甚至借助了离岸金融工具，但最高权限的穿透性追踪显示，有超过六千万人民币，最终流入了注册地在省城的三家看似毫无关联的空壳贸易公司——‘宏远鑫达贸易’、‘安顺恒通设备’、‘鑫泰隆科贸’。而这三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通过复杂的交叉持股和代持协议，其最终权益，均指向一个名字——郭小斌！”
“郭小斌”三个字一出，如同九天神雷，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劈在郭立明的头顶！他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脸色瞬间由死灰变成彻底的惨白，毫无人色！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啪嗒”一声滑落到光洁的红木桌面上，镜片应声碎裂！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和魂魄，彻底瘫软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只剩下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那副一直精心维持的沉稳、温和、掌控一切的政治家面具，在这一刻彻底崩碎，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恐和灭顶之灾降临的绝望！
袁泽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最终审判，冰冷、清晰，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郭小斌，是郭立明副书记的亲外甥。郭副书记，对此，您是否知情？您在主持省国企改革领导小组工作期间，对马扬同志提出的引入战略投资者、推动实质性改革的方案百般阻挠，设置重重障碍；对彻查大山子腐败问题讳莫如深，一再强调‘稳定’、‘时机’；对任何触及深层利益格局的改革举措都冠以‘风险过大’、‘条件不成熟’的帽子……您这一切行为的背后，是否，与这笔被非法转移的、本应属于大山子数万工人血汗的一亿八千万巨款，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直接的联系？这笔天文数字的赃款，是不是您口中那个‘巨大风险’、‘难以承受后果’的真正来源？！是不是您阻挠改革的真正动力？！”
死寂！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巨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如擂鼓般的咚咚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瘫软如泥、面无人色、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机的郭立明身上。
震惊、鄙夷、愤怒、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复杂情绪，在每一位常委的脸上交织、翻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
袁泽缓缓放下那份薄薄的、却足以将一位省委副书记彻底打入深渊的文件，目光转向主位上神色无比凝重、眼神却锐利如刀的贡开宸：“贡书记，各位常委同志。大山子的脓疮已经烂透，毒入骨髓！再拖下去，只会全身溃烂，毒发身亡！
马扬同志提出的方案，方向正确，措施有力，是当前拯救大山子、拯救数万工人家庭的唯一生路！中央派我来，不是来看戏的，更不是来和稀泥搞平衡的！我的态度非常明确：”
他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标枪，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千军万马的磅礴力量，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回荡，如同定海神针，瞬间压下了所有的惊涛骇浪和私心杂念：
“一、立即成立由马扬同志任总指挥的‘大山子矿务局改革脱困攻坚指挥部’！赋予其临机专断的最高权限！指挥部成员由省纪委、省公安厅、省国资委、省财政厅、省人社厅、省总工会、省信访局等核心部门一把手组成！省委组织部负责协调精兵强将！”
“二、指挥部即刻行使职权！立即冻结大山子矿务局所有银行账户，以及与此案相关的所有可疑企业、人员的银行账户、证券账户、不动产！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三、立即启动对大山子矿务局涉嫌巨额国有资产流失、利益输送、贪污腐败问题的全面、彻底、深挖根源的彻查！由省纪委、省公安厅抽调最精干力量组成联合专案组，省检察院提前介入！无论涉及到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四、指挥部立即依据马扬同志方案的框架，细化完善职工安置方案和资产重组方案！方案要经得起法律和历史的检验，要确保公平、公正、公开！中央的特别授权文件，即刻生效，为指挥部扫清一切障碍！”
贡开宸深吸一口气，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仿佛沉睡的雄狮被彻底唤醒。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声音洪亮而坚定，带着一锤定音的决绝：“好！我代表省委，完全赞同袁泽同志的意见！方案切实可行，措施果断有力！马扬同志，这副千钧重担，省委交给你了！指挥部今天下午就挂牌运作！要人给人，要权给权！省委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散会！”
他第一个站起身，动作利落，目光如电般扫过依旧瘫在椅子上、如同被抽去魂魄的郭立明，眼神冰冷，再无半分犹豫和回旋余地。
马扬霍然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激动、决绝和沉甸甸责任感的复杂光芒，他看向袁泽，嘴唇翕动，最终化为一个无声的、极其郑重的点头，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他知道，袁泽不仅为他扫清了最大的政治障碍，更用雷霆手段为他铺平了道路。
袁泽也站起身，动作沉稳地整理了一下笔挺的军装下摆。他没有再看面如死灰、彻底垮掉的郭立明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件被扫入历史尘埃的、无关紧要的旧物。
他迎着贡开宸和马扬的目光，微微颔首。窗外，K省冬日灰蒙蒙的、铅块般沉重的天空，似乎有一线极其微弱的、金色的阳光，正艰难地、却无比执着地穿透了厚重如铁的云层缝隙，投射在省府大楼冰冷的窗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