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眼,万古死寂。司契盘坐古舟之侧,心神二分。一部分凝练如丝,依《太虚正道章》总纲法门,调和净世莲种之太初生机,化作绵绵温润之力,持续渡向黑暗深处那尊镇运鼎虚影,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试图唤醒其沉睡的鼎灵。另一部分神念,则极致内敛,携新悟的“守中致和”道境,如墨滴入水,悄然向四周更为深邃的黑暗区域扩散,谨慎探查那“逆轮回路”的蛛丝马迹。
唤醒鼎灵之事,急不得,需水磨工夫。司契心知,彼界布局深远,那“逆轮回路”方是心腹大患,必须尽早查明虚实。
初时,神念所及,唯有更为浓稠、更为古老的死寂与虚无。海眼之底,仿佛一切存在的终极终点,连“寂灭”的概念本身都趋于模糊。然,随着探查的深入,凭借正道章带来的对阴阳失衡的敏锐感知,司契渐渐察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周遭绝对死寂格格不入的“不协”之韵。
这丝不协,并非生机,而是一种……“有序的扭曲”。仿佛在万物终焉的平静死水之下,隐藏着一道逆流而上的暗渠。它窃取着归墟的本源寂灭之力,却并非任其自然沉淀,而是以一种极其诡异、充满人为雕琢痕迹的方式,将其“梳理”、“编织”,导向一个特定的、违背常理的方向。
司契心神凛然,循着这丝不协之韵,将神念探查收敛到极致,如履薄冰般缓缓推进。终于,在距离镇运鼎虚影约莫千里之遥(于此地,距离已失去常义,仅是相对感知)的一片区域,他“看”到了令其道心震颤的景象。
但那并非实体建筑或阵法,而是一片巨大的、由无数灰暗符文构成的虚幻“脉络”!这些符文复杂到极致,每一个都蕴含着篡改、颠倒、逆乱的法理,它们如同活物般蠕动、组合,构成一条横亘于虚无中的、若隐若现的“路径”雏形。路径一端,深深扎根于归墟海眼的本源死寂之中,疯狂吞噬着力量;另一端,则延伸向不可知的虚空深处,散发出一种企图“覆盖”乃至“替代”现有轮回规则的恐怖意蕴!
路径四周,空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倒错”感,时光流向混乱,因果线纠缠断裂。更有一些被强行束缚、扭曲的残破魂影,如同建筑材料般,被镶嵌在符文脉络之中,发出无声的哀嚎,它们的“终结”概念被篡改,成为了维系这条路径存在的可怜燃料。
这便是“逆轮回路”的雏形!彼界竟真的在尝试于这轮回的“漏洞”处,强行开辟一条逆乱生死、颠覆秩序的通道!
司契能感觉到,这条路径虽只是雏形,却已具备了可怕的成长性。它如同寄生在归墟海眼上的毒瘤,不断汲取养分,缓慢而坚定地扩张着。一旦让其彻底贯通,彼界便可由此径,直接干涉乃至篡改宇宙根基!
“必须阻止它!”司契心中升起强烈警兆。然,如何阻止?此路径与归墟本源相连,蛮力破坏,恐引动海眼反噬,后果不堪设想。且必有彼界重兵看守。
他强压出手的冲动,继续仔细观察。发现这条逆路雏形,并非铁板一块。其符文脉络的流转,在某些节点处,存在极其细微的凝滞与不谐,似是因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则强行融合所致。或许,这便是突破口?
就在他全神贯注解析逆路结构时,异变陡生!
逆路雏形核心处,一枚尤为巨大的扭曲符文猛地闪烁了一下,一道冰冷、充斥着贪婪吞噬意念的感知力,如同触手般,猛地扫过司契神念所在的区域!
“窥伺者?!”一道充满暴戾的意念随之炸响,并非针对司契,而是路径自身的防御机制被触动!
刹那间,路径之上,数枚符文爆发出幽暗光芒,数道由逆转死寂之力凝聚的灰黑锁链,无视空间,朝着司契神念源头疾射而来!锁链过处,虚空留下道道腐蚀性的痕迹,其威力竟堪比道境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行迹暴露!
司契当机立断,瞬间斩断那缕探查神念,主体意识如潮水般收回。同时,周身正道章道韵流转,“守中致和”意境笼罩自身,将一切气息波动敛入体内,与古舟、与周遭死寂彻底融为一体,恍若顽石。
噗!
那缕被斩断的神念在被锁链绞碎的刹那,司契心神亦是一阵剧烈刺痛,面色微白。逆路反击之凌厉,远超预估。
那几道锁链在失去目标后,于虚空中狂舞片刻,缓缓缩回逆路之中,一切重归死寂,仿佛什么也未发生。但司契知道,潜伏的毒蛇已被惊动,虽未发现他的具体位置,却已知有外来者潜入。
“此地不宜久留……”司契心念电转。逆路已初步具备灵性般的防御机制,且必有更强守护。眼下自身重伤未愈,镇运鼎唤醒非一时之功,继续探查,风险极大。
他最后看了一眼镇运鼎方向,渡入生机的过程不能中断,但需更隐蔽。他分出部分心神,维持着对鼎影的温养,主体意识则开始思索脱身之策。需尽快离开海眼,将此处惊世发现公之于……不,新纪元各大势力,又有几家可信?蚀天盟前车之鉴犹在。
或许,可借镇运鼎之力?若能稍稍引动其一丝镇压之力,或可短暂扰乱海眼气机,制造脱身之机?但此举风险同样巨大,可能惊醒更深层的存在。
正当他权衡之际,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玄一令”,忽然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急切警示意味的波动!波动指向,并非海眼之内,而是遥远的新纪元方向!
“嗯?盟中残留血脉或信物遇险?或是……彼界在新纪元又有大规模行动?”司契眉头紧锁。内有逆路隐忧,外有警报传来,真是步步杀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纷杂思绪。眼下,需先解决自身困境。他目光再次投向镇运鼎虚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或许,可以冒险尝试,借唤醒鼎灵之机,行金蝉脱壳之计?
海眼之底,暗流汹涌。刚刚的短暂交锋,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古井,涟漪虽平,却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司契于绝对死寂中,缓缓调整气息,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生死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