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墟渊,乃归墟海眼深处一处更为古老、更为死寂的断层空间。此地时光凝滞,万法不存,唯有无尽纪元尘埃沉淀而成的灰暗雾霭缓缓流转,仿佛连“存在”本身的概念都趋于模糊。墟渊中心,悬浮着一块巨大的“寂灭玄冰”,冰中封存着一缕太初纪元寂灭时残留的“本源死寂之气”,乃是疗伤与悟道的无上宝地,亦是守井人一脉昔年留下的隐秘据点之一。
司契遁光落入此间,身形踉跄,几乎难以维持。强行封印井隙投影的反噬,加之穿越海眼混乱地带的新伤,令其轮回劫体裂纹密布,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他强提一口气,落于寂灭玄冰之上,盘膝坐下,立刻运转玄功,引动玄冰内那精纯至极的死寂本源,滋养己身。
幽骸自其袖中滑出,晶石本体光泽暗淡,那道被虚无之力所伤的裂痕依旧触目。它本能地贴近玄冰,汲取着与其同源的秽寂之气,缓慢修复,灵智懵懂,却对司契流露出清晰的依赖。
疗伤过程缓慢而痛苦。封印井隙消耗巨大,更引动了轮回枷锁的反震,一股源自宇宙本源的排斥之力,如影随形,不断侵蚀着司契的道基,试图将其这“变数”彻底抹除。司契紧守灵台,以轮回劫力为根,太初悲怆为引,寂主道殒结晶所承记忆为鉴,艰难地抵御、化解着这股无形无质却恐怖无比的排斥。眉心断尘剑印明灭不定,散发出一股隔绝因果、定鼎乾坤的守护之力,助其稳固心神。
于此极致死寂中,司契心神沉入与墟渊本源的交融。寂灭玄冰的寒意渗透神魂,洗涤着激战后的浮躁与创伤。那缕太初死寂本源,更是蕴含着纪元终末最纯粹的意境,让他对“终末”的理解,褪去了蚀渊的暴虐与外道的扭曲,回归一种近乎“道”的沉寂与必然。
渐渐地,他体内狂暴紊乱的轮回劫力,在这片绝对死寂的洗礼下,开始趋于平缓、精纯。那新生的、源于对轮回枷锁感悟的“调节”特性,愈发清晰。他仿佛能“听”到,自身劫力与这方墟渊,乃至与冥冥中那庞大轮回体系之间,产生了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共鸣!
此共鸣非是声音,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同步与呼应。墟渊的沉寂,对应着轮回中万物归寂的必然;其万法不存,暗合终末时法则消散的轨迹。而他的轮回劫力,恰是引导、加速这一过程的“催化剂”与“稳定器”。
“原来……执掌厄运,并非逆天而行,而是……顺应轮回大势,于终末处,维持其有序运转……”明悟如清泉流淌心间。司契对自身道途的定位,愈发清晰。他非是毁灭者,亦非革新者,而是这宏大轮回机器中,一枚特殊的“齿轮”,负责清理淤塞,校正偏差,甚至在必要时,进行细微的“润滑”与“修补”。
就在他沉浸于此番感悟之际,身旁幽骸,忽生异变!
或许是受墟渊极致死寂环境的刺激,或许是因持续汲取同源之气疗伤,其晶石本体上那道灰败裂痕,竟开始缓缓蠕动、扩张!裂痕深处,不再是纯粹的污秽死寂,而是泛起一丝丝混沌未明、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光泽!一股远超此前、混合了外道污染、虚无侵蚀、乃至一丝……墟渊本源的诡异气息,弥漫开来!
幽骸灵智传来痛苦与迷茫的波动,其形态也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收缩如鸽卵,时而膨胀如拳石,表面浮现出扭曲的、类似古老符文的纹路!
司契猛地睁开双眼,眸光锐利如电。幽骸此番异变,非同小可!其体内那丝外道本源,竟在与墟渊死寂之气交融后,发生了不可预知的蜕变!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他不敢怠慢,立刻分出一缕心神,引动轮回劫力,化为无数细密符纹,如天罗地网般笼罩向幽骸,试图探查并控制其异变。同时,眉心断尘剑印蓄势待发,一旦幽骸失控反噬,便立刻将其镇压!
然而,当他的劫力符纹触及幽骸表面那扭曲符文时,异象再生!那些符文竟仿佛活了过来,主动吸附、吞噬着他的劫力!更令人震惊的是,通过这番接触,司契清晰地感知到,幽骸的意识深处,除了对他的依赖与畏惧外,竟隐隐诞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对“秩序”与“平衡”的渴望?!仿佛它那混乱污秽的本质中,正在孕育出一种向往“规则”的灵性!
“是因长期受我道韵熏陶?还是因其本源中,本就蕴含着一丝未被磨灭的、对‘存在稳定’的向往?”司契心中惊疑不定。若真如此,此物未来,或可成为一大助力,而非仅仅是一件工具或隐患。
他放缓了镇压之势,转而以更为温和的轮回劫力,如同引导迷途孩童般,缓缓梳理着幽骸体内狂暴的能量,助其适应这番蜕变。过程依旧凶险,幽骸时而暴走,时而沉寂,但其灵智中那丝对“秩序”的向往,却在司契的引导下,逐渐清晰、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幽骸的异变终于渐趋平稳。其晶石本体稳定下来,大小如初,然通体色泽却化为一种深邃的暗灰色,表面符文隐去,唯留那道裂痕依旧,却不再散发污秽之气,反而像一道天然的“窍穴”,隐隐与周遭墟渊死寂之气产生共鸣。其灵智虽仍懵懂,却多了一份沉静,少了几分暴戾。
司契收回心神,略感疲惫,却目露奇光。幽骸此番异变,虽险,却似乎朝着有益的方向发展。更重要的是,通过引导幽骸,他自身对轮回劫力那“调节”特性的掌控,也更为精妙了几分。
他长身而起,感受着体内伤势已恢复七成,轮回劫力愈发圆融,与墟渊的共鸣也愈发清晰。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遥远的海眼入口处,那两道恐怖意志仍在疯狂冲击,试图寻找他的踪迹,然其气息,似乎因井隙投影被封印而多了几分焦躁与……虚弱?
“时机将至……”司契望向墟渊深处,那条守井人残念告知的、通往一处可能藏有更多秘密与资源的“古祭坛”路径。他需要尽快恢复全部实力,并找到足以应对接下来更大风暴的资本。
他一步踏出,身形融入墟渊灰雾之中,朝着那未知的古祭坛方向遁去。幽骸紧随其后,如影随形。
而在他离去后不久,寂灭玄冰之上,那缕被汲取了不少的太初死寂本源旁,虚空微微扭曲,一点极其隐晦、与那试图侵入枷锁的异界流光同源的气息,一闪而逝,仿佛有未知的存在,也注意到了这片寂灭墟渊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