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辞架着温燃的胳膊往前冲，脚下的石子硌得鞋底发疼。
身后仓库的方向已经亮起了手电光，杂乱的脚步声追得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蒋浩手下的喊骂：“别让他们跑了！浩哥说了，抓不到人我们都得遭殃！”
温燃的脸色白得像纸，腹部的伤口被刚才的挣扎扯裂了，血浸透了衬衫下摆，每走一步都疼得他冷汗直冒。
他拽了拽苏景辞的袖子，声音虚弱得发颤：“景辞……你放我下来吧。”
苏景辞没回头，只是把他架得更紧了些：“闭嘴，抓紧我。”
“我跑不动了。”
温燃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他能感觉到体力在一点点流失，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得被抓住，“他们要找的是我，你快跑，别管我了。”
苏景辞脚步猛地一顿，转头看他。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温燃脸上，能看见他唇色惨白，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眼神却固执地看着自己，带着种近乎哀求的决绝。
“说什么傻话。”苏景辞喉结滚了滚，突然抬手，用掌刀狠狠劈在了温燃后颈上。
温燃眼睛倏地睁大，“你——”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软了下去。
苏景辞接住他，咬着牙把他往旁边的灌木丛里拖——那丛灌木长得密，枝叶几乎能把人完全遮住。
他又扯了些枯枝败叶盖在温燃身上，确认从外面看不出痕迹，才直起身。
身后的脚步声更近了，甚至能听见有人在喊“这边有脚印！”。苏景辞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
他跑得又快又急，故意踩断了几根枯枝，把追赶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这边来。
冷风灌进喉咙，带着铁锈似的疼，可他不敢停。
直到跑出林子，踏上一条土路时，心脏突然猛地一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尖锐的疼瞬间蔓延开来，疼得他弯下腰，差点喘不过气。
“滴——宿主——我尽力了，剩下的靠你了——”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苏景辞瞳孔骤然一缩。
他忘了，他能撑到现在，能找到机会带着温燃逃出来，全靠系统帮他承担惩罚。
现在到了，他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
“好，谢谢你了，系统。认识你们我真的很开心。”
“宿主——”
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身后的手电光很快追上了他，几道强光打在他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
紧接着，他被人粗暴地按倒在地，胳膊被反剪到身后，粗糙的麻绳瞬间缠了上来。
“抓到了！苏景辞在这儿！”有人兴奋地喊了一声。
苏景辞趴在地上，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偏过头，看见蒋浩从人群里走出来，手里还把玩着那把弹簧刀，脸上带着阴鸷的笑：“苏少爷倒是讲义气，为了温燃，居然自己留下来当诱饵。”
他蹲下身，一把揪住苏景辞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说，温燃藏哪儿了？”
苏景辞紧抿着唇，一个字也没说。
他知道蒋浩的性子，越是求饶，这人越兴奋。
“不说是吧？”蒋浩笑了，笑容却没达眼底，他猛地松开手，抬脚就踹在了苏景辞的腰上，“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苏景辞疼得闷哼一声，额头磕在地上，蹭出一片红。
可他还是没说话，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看着蒋浩。
蒋浩被他看得火起，又是几脚踹过去，踹得苏景辞蜷缩在地上，嘴角慢慢溢出了血丝。可苏景辞依旧咬着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疯了！你真是疯了！”蒋浩像是被激怒的野兽，突然掏出手机，当着苏景辞的面拨了个号码——是顾时砚的。
电话响了很久，却没人接。
蒋浩把手机屏幕凑到苏景辞眼前，笑得疯魔：“看见没？没人接！顾时砚不会来救你了！你的爱人，不管你了！”
他把手机扔在地上，用脚碾得粉碎：“既然他不来，那我们就换个玩法！”
苏景辞闭上眼，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他不在乎顾时砚来不来，也不在乎蒋浩要做什么，他只希望温燃能趁机跑远一点，跑得越远越好。
这份彻底的不在乎，像是一根针，狠狠刺中了蒋浩。
他突然一把揪住苏景辞的衣领，从口袋里掏出块破布塞进他嘴里，又用绳子缠住他的嘴，让他连哼都哼不出来。
“打晕他！带走！”蒋浩厉声喝道。
有人上前，用一根铁棍狠狠砸在了苏景辞的后颈上。
苏景辞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木桩上，周围是呼啸的冷风。
他费力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山崖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山风刮得人脸生疼，能听见远处瀑布的轰鸣。
蒋浩就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那把弹簧刀，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苏景辞，”蒋浩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你不是想保护温燃吗？我倒要看看，等你死了，他还能靠谁。”
后颈的钝痛还没散，苏景辞被人粗暴地拽起来时，意识还沉在昏沉的眩晕里。
粗糙的麻袋兜头罩下来，带着股尘土和霉味，紧接着绳子在袋口勒紧，他整个人被悬空扛了起来。
颠簸中他能听见蒋浩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带着点焦躁的狠戾：“仔细搜！就算把这山头翻过来，也得把温燃给我找出来！”
没人应声，只有脚步声四散而去。苏景辞的心慢慢落定——蒋浩没找到温燃。
刚才藏人的那丛灌木够密，枯枝败叶盖得严实，只要温燃别太早醒，应该能躲过去。
麻袋突然被重重扔在地上，他撞得后背发疼，却没哼声。接着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搬东西，还有人低声问：“浩哥，这假人……”
“闭嘴。”蒋浩的声音冷得像冰，“把它装另一个麻袋里，绑结实点。”
苏景辞立刻明白了。
蒋浩没找到温燃，是想拿个假人凑数。他不知道蒋浩要做什么，但猜得出多半是想引谁来。
果然没片刻，他听见了拨号声。山风把声音吹得有些散，却足够让他听清蒋浩对着手机说的话——
“萧烬？”蒋浩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笑意，听得人头皮发麻，“想救温燃吗？”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蒋浩嗤笑一声：“别跟我废话。现在把你手机关机，一个人来西郊断崖。记住，只能你一个人，要是让我看见第二个人影……”
他顿了顿，故意用刀背敲了敲装着假人的麻袋，发出沉闷的响声，“你就等着给苏景辞收尸吧。”
又是一阵沉默，大概是萧烬在回应。
苏景辞的心提了起来——萧烬不能来，蒋浩就是个疯子，一个人来就是羊入虎口。
可他听见蒋浩笑了，带着得逞的得意：“算你识相。我在断崖上等你，最好快点，别让我等急了。”
电话被挂断了。
苏景辞在麻袋里用力挣扎了一下，麻绳勒得手腕生疼，却纹丝不动。
他知道萧烬为什么会答应——萧烬对温燃有多在意，他比谁都清楚。蒋浩手里捏着“温燃”（哪怕是假的），萧烬不可能不管。
“浩哥，萧烬真会一个人来？”有手下不安地问。
“他会。”蒋浩的声音很笃定，“温燃是他的命。他不敢赌。”他顿了顿，又道，“把这两个麻袋搬到崖边去，等萧烬来了，好戏就该开场了。”
苏景辞被人再次扛起来，脚步踩在碎石上，发出咯吱的响。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往崖边挪，山风更猛了，刮得麻袋都在抖。
他闭上眼，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萧烬来了之后，该怎么提醒他那是假人？该怎么让他别中了蒋浩的圈套？
可他被绑得严严实实，嘴也被堵着，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麻袋被放下时，他听见蒋浩的声音就在头顶：“别急，苏少爷。等萧烬来了，我就想看看你们这么大爱无私的人，会如何选择。”
苏景辞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后悔自己下手重了，温燃再不醒来，就被蒋浩包圆了。
会议厅厚重的木门被推开时，顾时砚指尖还夹着未看完的文件，眉宇间凝着开会时的沉肃。
走廊尽头的顾芒早等得焦躁，见他出来，几乎是扑过去拽住他的胳膊：“小叔叔！出事了！哥可能被蒋浩带走了，萧烬去找人了，到现在都联系不上！”
顾时砚心头猛地一沉，刚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串陌生号码。
他接起，听筒里传来李刚急得发颤的声音：“顾总！我们联系不上萧哥了！他手机关机，定位也断了……”
话音未落，顾时砚已经转身往电梯口走，指尖飞快划开手机屏幕——十几个未接来电，有萧烬的，也有陌生的的。
他回拨过去，两个号码都是冰冷的“无法接通”提示音。
“去西郊。”顾时砚坐进车里，方向盘被他握得发白，“李刚说他们最后定位在那边的山林附近。”
顾芒紧跟着上车，声音发紧：“赵烁说蒋浩是被温衡阳放出来的，会不会是温衡阳……”
“先找到人再说。”顾时砚打断他，油门踩到底，黑色轿车如箭般窜出去。
与李刚汇合时，天已经擦黑。山林里飘着细雨，十几名手下举着手电分散搜寻，光柱在密匝匝的树影里晃来晃去。
“顾总，我们在那边发现了拖拽的痕迹。”李刚指着一条被踩断的灌木丛，“看着像是刚留下的。”
顾时砚顺着痕迹往前走，雨丝打湿了他的衬衫，他却浑然不觉。
走到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时，手电光突然照到个蜷缩的人影——是温燃，他还被藏在灌木丛里，额角沾着泥土，脸色白得吓人。
“温燃！”顾时砚快步上前，解开他身上的绳子。
温燃猛地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模糊，看清来人是顾时砚，他抓着对方的胳膊就往起站，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景辞……快去救景辞！蒋浩抓了他！”
就在这时，顾时砚的手机响了，是顾芒打来的。
“小叔叔！赵烁那边查到了！”顾芒的声音在听筒里发颤，“萧烬的车正在往西郊断崖开！赵烁说蒋浩肯定在那儿设了圈套！”
顾时砚挂断电话，刚要扶温燃上车，温燃却已经踉跄着往车边跑：“我跟你一起去！”
“你受伤了……
“我没事！”温燃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眼底满是红血丝，“景辞是为了救我才被抓的，我必须去！”
顾时砚没再劝，油门踩到底，车子朝着断崖的方向冲去。
断崖边的风卷着雨丝刮得人脸生疼。
萧烬站在崖边，看着面前两个被麻绳吊着的麻袋——左边的麻袋鼓鼓囊囊，隐约能看出人的轮廓；右边的那个稍显瘦小些，被吊在离崖边更近的地方。
蒋浩坐在块石头上，手里把玩着弹簧刀，见萧烬来了，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萧大少爷倒是来得快。”
萧烬的目光落在两个麻袋上，喉结滚了滚：“温燃呢？”
蒋浩嗤笑一声，指了指左边的麻袋：“喏，那不是？”又指了指右边的，“那个是苏景辞。本来啊，我想直接把他们俩都扔下去，一了百了。”
他绕着两个麻袋走了圈，刀尖在麻袋上划来划去，发出刺耳的声响：“可我又觉得没意思。你说要是他们死了，你和顾时砚顶多难过一阵子，转头该怎么活还怎么活。”
萧烬的手慢慢攥紧，指节泛白：“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蒋浩突然笑了，笑声被风吹得支离破碎，“我想看着你们兄弟反目成仇啊！萧烬，我给你十分钟。”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十分钟之内，你只能选一个人带走。解开左边的绳子，苏景辞就会掉下去；解开右边的，温燃就得粉身碎骨。”
萧烬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疯了！”
“疯？我早就疯了！”蒋浩猛地提高声音，刀尖指向萧烬，“当年温燃把我送进监狱的时候，你们谁管过我疯没疯？温衡阳把我当棋子耍的时候，你们谁问过我愿不愿意？现在轮到你们选了！选啊！”
山风更猛了，吊着麻袋的麻绳被吹得晃来晃去，发出“咯吱”的声响，像是随时会断裂。
蒋浩看着他挣扎的样子，笑得更疯了：“还有八分钟哦。萧烬，快点选啊！你选一个，就等于亲手杀了另一个，多刺激？”
萧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红。他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死死盯着蒋浩：“如果我两个都要呢？”
“那你就等着给他们收尸。”蒋浩把刀架在控制绳结的木桩上，“只要我一刀下去，两个都得掉下去。你试试？”
崖下传来瀑布的轰鸣，黑暗得像是能吞噬一切。
萧烬的手指动了动，指尖因为用力泛着白。
他知道蒋浩说得出做得到，这个人已经彻底疯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蒋浩脸色一变，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谁？！”
萧烬也猛地转头——是顾时砚的车！他来了！
蒋浩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他举起刀对着萧烬：“没时间了！最后三十秒！选不选？！”